下午只有两节专业课,楚源上完两节课,应任靖远的要求,先去音乐社练习。
开学已经两天,这两天楚源过得格外小心翼翼而煎熬,没有记忆让他提心吊胆,每次遇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跟他打招呼,脑子里经常一片空白,许久才会记起对方是谁,真怕哪一天再也装不下去。
就像开学第一天,他上完课直接回家了,根本不敢在学校乱逛,就怕遇到熟人,车子刚刚驶离校园,任靖远的电话就打来了,问他怎么还不去音乐社开会,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身褚芫是音乐社成员。
楚源哭笑不得,随便找了个借口拖延时间,赶忙打转方向盘回到学校。
更可怕的不是记忆无法恢复,而是原身褚芫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属于校园风云人物级别,楚源努力思考了很久,这大概是因为褚芫经常参加校园文艺演出,长得也很出众,很容易就让人记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褚芫的性格和他极其相似,为人处事非常低调,就算他现在为了掩饰而沉默寡言,其他人也不会感到惊讶,要是褚芫的性格和任靖远一样大大咧咧,他想装都装不了。
音乐社在学生会大楼四楼,楚源刚走到四楼通道,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循着声音往前走,小提琴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门牌,门牌上写着“音乐社社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楚源望了一眼,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拉小提琴,正是开学典礼上刚刚见过面的顾笑言,顾笑言轻倚在窗口,闭着眼专心致志地拉小提琴,一曲《天空之城》令人陶醉。
小提琴是非常优雅的乐器,但不是人人都能这般优雅,楚源第一次见顾笑言拉小提琴,就是去年的家族晚宴上,他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能与小提琴如此相配,顾笑言将小提琴的优雅发挥得淋漓尽致。
小提琴声戛然而止,顾笑言睁开眼看向门口,亲和地笑问:“褚同学,有什么事吗?”
楚源没有感到尴尬,将半掩的门推开:“我来练习迎新晚会要表演的曲目。”
顾笑言微点头,将小提琴放到桌子上,走到楚源面前:“听靖远说你今年要弹奏古筝?以前从不知道你还会弹古筝,新学的吗?”
“嗯,暑假里学的,想试一试。”楚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顾笑言笑了笑:“走吧,助理还没下课,我带你去乐器室取古筝。”
楚源跟着顾笑言走到通道尽头的一间教室,教室的门牌上写着“乐器室”,顾笑言拿出钥匙打开乐器室的门,乐器室里各种各样的乐器非常齐全,教室中间就摆着几架古筝,楚源一眼就能看出质量。
“你挑选一架吧,趁现在大家还在上课,你可以去练习室练习。”顾笑言提议道。
“好。”楚源点点头,随意挑了一架,抱着古筝跟随顾笑言去了练习室。
练习室就在乐器室的旁边,室内配备了音响设备,平时供参加文艺表演的学生练习用。
楚源将古筝放到顾笑言帮他搬过来的古筝架上,抬头对顾笑言含笑道:“谢谢。”
“不客气。”顾笑言走到一旁的电脑旁,按下电脑开机键,问道“是《恋人心》吗?”
“对。”楚源搬过一个圆凳坐在古筝前,细心地给手指缠上专用胶布。
楚源抬头看了一眼顾笑言,对方的目光专注在电脑屏幕上,他先试了几个音,以前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练习古筝,重生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古筝,但十几年的练习,让他一碰到古筝就迅速投入。
“你现在就开始练习吗?”顾笑言抬眼问道,见楚源点头,点击播放《恋人心》伴奏。
婉转优美的旋律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顾笑言轻俯下身,手肘撑着电脑桌,手掌微微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深情演绎的楚源有着让人着迷的冷艳,让他的视线和思绪渐渐模糊。
记忆中也有这么一个人,专注而冷艳地坐在古筝前,用心弹奏出一声声绝妙的旋律。
顾笑言从小就学习小提琴,对音色、旋律、音准等比其他都要来得敏感,眼中渐渐露出诧异和疑惑,褚芫弹奏古筝的熟练程度根本不像一个初学者,如果褚芫暑假才刚刚学古筝,那无疑是个天才。
一曲结束,楚源转头望向顾笑言,对方正注视着他走神,笑问:“怎么了?”
顾笑言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你弹得很好,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初学者,很有天赋。”
“谢谢。”楚源镇定地低头拨弄着琴弦,随即又弹奏了一曲以前熟悉的曲目。
楚源和顾笑言从前就很投缘,这次换个身份重新相识,依然让彼此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一边练习一边和顾笑言交流意见,最后顾笑言回办公室把小提琴都拿来了,陪他一起练习。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整栋学生会大楼渐渐热闹起来,前来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越来越多,两人只得结束练习,楚源将古筝放回乐器室,向顾笑言道过谢后,拿着课本离开了社长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时,楚源和过来找顾笑言的余景行擦身而过,对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顾笑言站在办公室门口目送楚源离开,见到余景行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怎么站在门口?”余景行抬手轻轻触碰顾笑言的脸庞,循着顾笑言的视线望过去。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顾笑言望着余景行,“他让我想到了小源,很像很像。”
余景行沉默片刻,揽住顾笑言的肩膀走进办公室,关上办公室的门,看到顾笑言眼中隐忍的悲伤,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安抚着顾笑言的后背:“别胡思乱想。”
顾笑言将额头抵在余景行的肩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轻轻闭上眼,掩住满眼的悲痛,许久才平复翻涌的心情,睁开眼道:“他这次也会参加迎新晚会,表演古筝《恋人心》,景煊哥会来参加吗?”
余景行这才皱了皱眉头,学校里学古筝的人不计其数,音乐社就有一个古筝组,每一场文艺演出都会有一个古筝节目,但顾笑言刚才的神色明显不太对劲,若连顾笑言都被触动,更别说余景煊了。
自从楚源意外去世后,余景煊明显变了,虽然什么都不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余景煊的悲痛,那种悲痛不仅仅是发自内心深处,而是切入到了骨子里,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人就变得异常憔悴和消瘦。
余景行和这位堂哥的感情非常好,彼此的性格很像,都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人,但是对待感情,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遇到顾笑言后,他主动向顾笑言表达好感和追求之心。
但余景煊和他完全不同,小时候余景煊很疼他,过年过节就会送礼物给他,这是余景煊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余景煊不会甜言蜜语地讨好,只会默默地用行动表示,所以他从小就对余景煊非常了解。
楚源的母亲嫁入余家后,余景煊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弟弟很是疼爱,楚源很乖巧懂事,深得余景煊的喜爱,余景行深深觉得他这位堂哥疯魔了,看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都要买下来送给楚源。
爷爷不喜欢楚源母子,楚源在余家待了两年就被送到了澳大利亚,楚源也许不知道,余景煊知道楚源要被送出国时,回主宅和爷爷吵得天翻地覆,这是余景行第一次看到余景煊发这么大的脾气。
此后整整半年,余景煊再也没有回过主宅,直到楚源放假回国,余景煊才和爷爷的关系有所缓和,余景煊比楚源大了十岁,起初余景行以为余景煊只是疼爱这个小弟弟,直到遇到顾笑言他才明白。
余景煊看楚源的眼神,和他看顾笑言的眼神如出一辙。
余景煊对一个人好,就是默默地送东西给对方,小时候是他,去年他有了顾笑言后,余景煊逢年过节也会给顾笑言送礼物,表示他认可了顾笑言,但余景煊对楚源的喜爱绝对与众不同。
他和顾笑言只有在特殊的日子里才会收到余景煊的礼物,但余景煊给楚源的礼物完全不分日子,楚源在余家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不同的礼物,吃的、玩的、用的、穿的,什么都有。
楚源出国后,余景煊知道楚源喜欢看书,几乎把sx文学城所有的出书版作品都给楚源寄一本,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楚源意外去世,就在楚源去世前一个星期,余景煊又给楚源寄了一套书。
余景行轻轻叹了口气,他前几天和顾笑言一起去看望余景煊时,余景煊已经把楚源的遗物都带了回来,整理起来放在一个房间里,余景煊每天就是靠这些遗物过日子,那时他在想,如果换成是他失去了顾笑言,他根本不敢想象没有顾笑言的日子,他一定会疯。
余景行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顾笑言的后背:“他会带着小睿一起来。”
顾笑言沉默,他只是担心会刺激到余景煊,褚芫是学校的名人,从前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只是知道彼此的名字,就在开学典礼那天,他还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但今日一见,却让他产生了错觉。
那一瞬间,他以为楚源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