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回来后,诏狱里头早已准备好讯问之所,罗伦也颤颤巍巍过来了。
袁彬请罗伦上座,罗伦哪里肯坐,好说歹说和袁彬平坐,清浅则陪坐一侧。
罗伦苦笑了一声道:“闻姑娘,你好歹和昭云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这么大的事情,怎不先告诉老夫一声,让老夫有个防备?”
清浅微微欠身道:“世伯抱歉,若是世伯有了防备,恐怕林宗德也会有了防备呢。”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昭云落入火坑?”罗伦心疼女儿,说话不免带了几分火气,“昭云刚成亲呀!摊上这种事情,你让她今后怎么自处?”
可怜天下父母心,清浅歉意道:“此事清浅和昭云姐姐说过,昭云姐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听闻女儿知晓此事,罗伦不做声了,但面色依旧有几分不好看。
林夫人被带了上来,头发散乱,眼神慌乱。
袁彬幽幽道:“宋氏,今日你亲眼所见,皇上对案子极为关注,吩咐锦衣卫今夜无论如何要将结果呈上去,你是自己老实交代呢,还是等我们用刑了再招?”
刑具森森,泛着惨淡的白光。
林夫人嚎啕大哭道:“大人,我是被逼迫的呀,我也是
受害人!”
林夫人是三品诰命,故而不自称妾身,自称我!
袁彬和清浅对视了一眼,袁彬道:“你细细说来。”
“十四年前,妾身和夫君一道上任,谁料刚踏进柳州地界便遇上了土匪大当家的,当场被掳了去,大当家的见夫君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当着我的面将夫君斩杀了,而且……”
林夫人哭了起来,脂粉一块一块淌落,极为不雅。
罗伦听闻林宗德果然是假的,怒火上浮问道:“接下来呢?”
林夫人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道:“这厮当着夫君的尸首,强暴了我,我本是要自尽的,可这厮并不让我自尽,反而扮成夫君的模样,日日要我伺候。”
罗伦惊怒道:“如此你便从了他?不仅伺候枕席,还为他遮掩了十余年?”
林夫人嚎啕大哭道:“本来我是要自尽的,可一月后,我发现自已有了身孕,林宗德这贼子用孩子来胁迫我,我不得已只能听命于他,后来孩子一个个出世后我更不敢不从了。”
五个孩子的性命,足以让母亲的天平倾斜。
罗伦一拍桌子道:“你进京后分明有很多机会,为何不为故夫叫屈?”
十四年里林夫人的机
会实在是太多太多。
林夫人哀哀道:“谁会相信我的话呢?只要消息泄露,我的孩儿便会死,我不敢拿孩子们的性命当赌注,只能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清浅忍不住说了一句道:“夫人的孩子也是大当家的孩子,他怎会杀自己的儿子,夫人过虑了。”
林夫人尖声道:“怎么不会,他是土匪出身性情喜怒不定,儿子学业不佳都会被吊着往死里打,若知道我为夫君伸冤,必定会杀了几个孩儿。”
似乎听罗昭云说过,大当家的吊打儿子。
袁彬问道:“这么说,夫人对大当家的杀害你夫君一家四口之事,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林夫人斩钉截铁道,“那些日子大当家的杀人放火,我见得多了,哪里知道他烧的是夫君的家人,若是知道,我拼了性命也要护住夫君家人安全。”
罗伦叹了口气,被胁迫的无助母亲,想想便觉得应当原谅。
袁彬吩咐昊子:“带宋氏下去,带大当家的上来。”
清浅笑了笑道:“让林夫人在后头听着林宗德的供词吧,想必会帮助林夫人想起从前的事。”
昊子塞了一块布在林夫人口中,直接提着到了
后头。
大当家的被带了上来,虽然已经败露,但毕竟是一代枭雄,眼中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冷笑和寒意。
袁彬问道:“我应当叫你大当家的,还是林大人?”
大当家冷笑一声道:“大丈夫坐不改名,我乃柳州颜达。”
罗伦失望透顶:“这么说你真的是土匪头子?”
“土匪又如何?柳州从前的官儿连土匪都不如呢,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老子替天行道,怎么了?”大当家的理直气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意人生,这有什么错?”
“若是劫富济贫,不失为一条汉子。”清浅微微笑道,“大当家的不是看不上官儿吗?但为何要截杀林大人,而且借了林大人的名头混迹官场呢,不过是不患贫患不均罢了。”
自己正常渠道当不上官,便嫉恨官员,但一旦有机会当官,却不惜踏着别人的尸首上位。
大当家的冷笑道:“少文绉绉的说话,你们要问什么直接问吧,要杀要剐,颜某心里早有了准备。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袁彬问道:“从头说起吧,你如何截杀的林大人。”
大当家的哼了一声道:
“姓林的来上任,我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谁料劫持了他后,我发现我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于是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人生嘛,要么轰轰烈烈,要么沉寂无名,我不妨干一票大的。”
罗伦气得胡子发颤:“轰轰烈烈是这么个轰轰烈烈法吗?”
男子顶天立地是自己闯出来的,哪里能靠歪门邪道。
大当家的冷笑道:“那又如何?林大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场跪着求我饶他一条性命,钱财金银都许给我,连婆娘都可以给我。哈哈,既然如此,我便睡了他的婆娘。”
崇山上去便是一耳光,骂道:“好好的良家妇女,便被你玷污了。”
“我去她的良家妇女。”大当家的骂了一句,“姓林的看着高大威猛,可是那方面不行,娶了宋氏也只能干看着,宋氏见我强暴她,非但不躲闪,还迎了上来,干柴烈火主动得很,简直是个荡妇。”
清浅见他说得露骨,脸微微红了红,但心中有一处疑惑算是解开了,原来真正的林大人不能人道,怪道宋氏心甘情愿为大当家的遮掩。
另一间屋子里头,宋氏的脸涨得通红,若不是嘴里塞着布,早就骂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