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发大了,白日的牛毛细雨到了夜里竟成倾盆之势,清浅站在窗前,瞧着无数水柱顺着房檐飞溅而下,闻着被水气冲得弥漫开来的草木清新之气,前世的杀妻之恨和今世的救命之恩缠绕在一起,让她心头一阵烦乱。
瑞珠上前轻声道:“姑娘,安置吧,明日还要去定国公府赴约呢。”
清浅点点头,取下簪环梳头安歇,可哪里睡得着觉,辗转反侧到了半夜好容易沉沉睡去,却隐约见苏静好端着一盏碧螺春含笑而来“妹妹,喝了这盏茶水,我告诉你袁大人的真面目。”
清浅道:“你做什么,不要过来。”
好容易躲过苏静好,复又见袁彬端着一碗药过来,面无表情道:“夫人,你说瓦剌细作在何处,若是不说,便喝了这碗汤药。你瞧瞧人家静好姑娘,她能说出瓦剌细作的下落呢。”
清浅眼中带恨道:“奸夫淫妇,你们好狠毒的心肠,我必定要杀你们。”
苏静好过来脸上带着残忍的笑道:“和我抢袁郎,你去死吧。”
苏静好将自己反锁起来,放火烧屋,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清浅无处可逃呼救无门。
正当清浅即将被火烧死之际,袁彬从火光中冲进来救人,脸上带着温柔和
怜惜之色,清浅一把推开他,取下头上金簪,厉声道:“我宁死也不要你救!”
袁彬冷冷一笑,将清浅往火中一推道:“那你去死吧。”
清浅一翻身坐起来,头上大汗淋漓,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再瞧窗外大雨已停,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瑞珠听得声音,点了一支烛火关切道:“姑娘梦魇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妨事的。”清浅定了定心神道,“天亮了,让粉黛进来为我梳妆吧。”
一改昨日的素净装扮,清浅特特选了一身水红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的缎裳,百合髻上插着金錾红珊瑚福字钗。铜镜里的女子浑身装扮透着喜气和贵气,清浅满意点点头,瞧热闹便要有个瞧热闹的模样。
卯时二刻,春成准备在府门口候着,清浅带着瑞珠、青鸢、粉黛去了定国公府做客。
此时,定国公府正厅,苏静好带着丫鬟芍药和素馨卯时在等候,左等右等并不见定国公老夫人过来。
苏静好有些不耐烦,吩咐素馨:“你去瞧瞧,老夫人怎生还不过来,白白让我在此等着。”
素馨应了一声下去。
此时,苏静好方得了空问芍药:“昨日命你准备的元帕,可曾准备好?老太婆等着抓我的
错呢,可不能让这老贼婆得逞。”
苏静好早早破了身子,新婚之夜元帕便是今日要过的第一关,但素馨是定国公老夫人的人,随时随地跟着苏静好,让苏静好无法腾出手来准备。
芍药露出手腕上的伤痕道:“夫人,奴婢已抽空准备妥当了,任谁也挑不出夫人的错处。”
“多亏有你,我才能高枕无忧。”苏静好十分满意,许诺道,“昨夜定国公这糟老头子说了,过些日子便给我讨要诰命封号和后宅管事之权,你是我带来的陪嫁丫鬟,我若是得势,我绝不会忘了咱们往日的情义。”
芍药忙谢道:“奴婢谢过夫人。”
“只要抓住糟老头子的心,一个快死的老太婆我怕什么?”苏静好踌躇满志,“想喝媳妇茶之时为难我?哼,我是皇上赐婚的,她再如何为难也有个限度,难不成不喝我的茶不成?”
芍药低声道:“夫人说得是,夫人先忍耐片刻,等过些日子得了诰命,夫人到时候再来治这老太婆。”
苏静好满意地嗯了一声。
话虽如此说,但等了半个时辰后,苏静好忍不住了,气着坐下道:“死老婆子是想给我立规矩吗?我偏生坐着等,她有本事今日别出来!”
坐了片刻后
,只听定国公老夫人冷笑着从屏风后转出来:“别人家媳妇都规规矩矩等婆母,偏生我们府上的媳妇居然大喇喇坐着等。”
定国公老夫人左手拄着龙头拐杖,右手扶着女儿周媛的手,带着一大堆婆子丫鬟出来,气势汹汹。
苏静好开始有些怯场,但想想若是今日气势下去了,日后便被辖制住了,便起身挺起胸膛道:“儿媳给婆母请安。”
周媛是定国公的寡姐,寡居定国公府上多年,她穿着葱绿掐金长裙,长得有几分苦相和刻薄相,她冷笑道:“弟妹为何不站立等候母亲,长辈未到,弟妹反倒坐下了,这是哪门子规矩?”
别人说话还罢了,苏静好见一个寡居的大姑子也要责备自己,语带讽刺和炫耀道:“姑奶奶,夫君上朝前怜惜我,嘱咐我睡晚些再过来请安,若是身子受不住只管坐着歇息,女子出嫁从夫,我按照夫君的嘱咐行事,不知哪点不妥?”
居然拿儿子压自己,压自己的女儿!
定国公老夫人心头火起,哼了一声吩咐道:“出嫁从夫是对的,孝敬公婆也是女子应有的品格,你既然嫁到我们府上,便要按我们府的规矩,今后晨昏定省一刻也不能少。”
先喝了媳妇茶再
说,苏静好忍气吞声道:“是。”
芍药准备了茶水,想要给苏静好作为媳妇茶敬上去,定国公老夫人使了一个眼色给女儿周媛,闻清浅还未来,先拖延片刻再说。
“慢着!”周媛明白母亲的意思,笑问道,“弟妹,这里头是什么茶?”
芍药回道:“回姑奶奶的话,这里头是上好的碧螺春,明前头茬的新芽儿,我们夫人得了后不敢独自享用,特来献给老夫人和姑奶奶。”
周媛不屑一笑道:“母亲脾胃虚弱,不能喝绿茶,今后弟妹记得奉茶选金骏眉或是大红袍。弟妹,可记住了?”
苏静好深吸了一口气道:“静好记住了。”
见苏静好低头,周媛得意一笑道,“母亲是二品诰命,宫中周贵妃的亲姑母,你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能嫁入我们周府是你的福气,记得今后好好伺候,不得有半分怠慢。”
满屋子的婆子丫鬟均露出鄙夷的神色,原来继弦的夫人出身这么低微。
苏静好哪里受过这般气,眉毛一挑,便要回嘴。
正值此时,外头婆子高声道:“老夫人,闻府三姑娘上门求见。”
苏静好一愣,闻清浅今日怎么来了?她来做什么?
定国公老夫人脸色一喜:“快快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