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姚奶妈睡眼惺忪过来给小少爷喂奶,花荣带着小丫鬟们给小少爷换衣裳尿布。
清浅冷眼瞧着叠被子的丫鬟,是一个刚留双髻的小丫鬟,叠被子并不一一摸到,只抖落一番便平铺在褥子上。
清浅更加肯定,昨夜之事并非刻意,只是偶然。
姚奶妈笑问清浅道:“你受累了,昨夜这小祖宗起来了几次?”
清浅如实回答:“起来了三四回,小少爷很乖,哭闹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又睡着了,我见小少爷睡前喝足了奶水,醒后并没哭着要喝奶,便没有叫姚姐姐。”
记得从前宫里嬷嬷说过,一岁多的孩儿可以戒掉夜奶了。
姚奶妈巴不得轻松,笑道:“辛苦你了。稍后小少爷要去给夫人请安,你和我同去吧。”
姚奶妈是小少爷院子里丫鬟嬷嬷中的第一人,如今负责奶孩子,等到小少爷不用奶了,她便是小少爷的贴身嬷嬷,她的话在小少爷院子等同于命令。
清浅笑道:“我随姚姐姐同去。”
姚奶妈亲自抱着小少爷,清浅空手跟在后头去了燕夫人的院子,并非姚奶妈勤恳,只不过这是在夫人跟前表忠心和勤劳的机会,姚奶妈不愿意让给别人。
燕夫人的正房分为内室和花厅,内室是燕夫人安歇的地方,花厅则是会客和处事的地方,内室和花厅中间隔着好几道珠帘。
迎儿
在花厅外头端茶水,见清浅到了笑着轻咳了一声,两人相视一笑。
待进了花厅,燕夫人见儿子白白胖胖,活泼可爱,往常不苟言笑的脸带了几分欢喜问道:“昨夜小少爷睡得可好?今早奶用得如何?”
姚奶妈忙道:“小少爷奶喝得十分有力,添加的米糊糊和面糊糊也吃得香甜,或许是吃得好的缘故,少爷夜里精神足,要起来好几次呢。”
燕夫人满意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清浅,问道:“新来的丫鬟,叫什么来着?”
清浅忙道:“奴婢清浅给夫人请安。”
“嗯!还算懂规矩。”燕夫人抬眼吩咐赵嬷嬷,“厨房刚送来的小米汤,我尝着味道还不错,冷热也适中,让这丫鬟喂给小少爷吃罢。”
赵嬷嬷端上一盏双耳执粉盖碗,姚奶妈正要接过去,赵嬷嬷收回手冷着脸道:“没长耳朵吗?夫人吩咐让这丫鬟喂小少爷。”
姚奶妈吓得一哆嗦,弯腰弓背点头称是。
清浅上前,一手取下头上的银簪子,另一手用勺子舀了浅浅一勺浇在银簪上,见银簪没有变颜色才微微点头。
赵嬷嬷厉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夫人还会害小少爷不成?”
“夫人是小少爷的生母,一心为小少爷好,当然不会害小少爷。”清浅福了一福道,“夫人信任奴婢,让奴婢伺候小少爷,奴婢不敢辜负夫人的信
任。”
姚奶妈忙低声道:“少废话,赶紧好好喂小少爷。”
清浅依旧没有即刻喂小少爷米汤,而是再用勺子舀了浅浅一勺浇在自己手腕上试温度。
米汤是烫的,清浅低低“哎呦”了一声,只见手腕上红了一小块。
清浅忙道:“夫人,小米汤还有些烫,恐怕需要奴婢吹凉后才能喂给小少爷。”
燕夫人舒展容颜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容也是凌厉的:“好个丫鬟,不错,我特特命赵嬷嬷拿了热米汤,就是想考验你是否细心,你做得很好。赵嬷嬷,赏这丫鬟一锭银子。”
赵嬷嬷取了十两银子赏给清浅,姚奶妈有几分眼热,自己伺候了小少爷将近一年多,都没有得过这么丰厚的奖励呢,这丫头才来了一日,便得了厚赏。
清浅连忙推辞道:“伺候小少爷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奴婢不敢领赏。”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这里赏罚分明。”燕夫人不由分说,冷冷一笑道,“若是方才你贸然喂烫的米汤给小少爷,等着你的可就是三十板子。”
清浅心中打了一个冷战,燕夫人心思太阴沉,居然以莫须有之罪待人,自己可千万不能犯在她手里。
燕夫人抿了一口茶水道:“小少爷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有心护他十二分周全,可也难免有打盹的时候,你这丫鬟细致,今后你和姚奶妈好好护着小
少爷,有你们的好处呢。”
姚奶妈和清浅忙应了。
外头有婆子来回府内之事:“初五府上的厨子做了春饼供了祖先,大厨房请夫人示下,春饼撤下来后如何分配?”
燕夫人淡淡道:“老爷不能用这些发物,我这里留些,给崇山留些,其它给小少爷院子送去。”
祭祖的贡品分配非同小可,凌大人重病不起用不了还罢了,可燕夫人宁愿给小少爷院子的下人,也不给二少爷留些,这也太绝情了些。
清浅垂手屏息不做声。
又有另外的婆子回事:“春日到了,府上丫鬟小厮们的衣裳要预备换了,请夫人示下。”
燕夫人护甲上的碎钻发出璀璨的光泽,她用护甲敲了敲桌面道:“府里的主子每季都是四套新衣裳,这次也按照旧例吧。新来的丫鬟,咱们许了两套衣裳,选好料子给她们做上,其他院子今年也冲冲喜吧,都做两套新衣裳。”
赵嬷嬷迟疑问了一句:“夫人,那二少爷院子?”
燕夫人哼了一声:“怀海腿脚受了伤,穿从前的旧衣裳只怕还软和些,这一季就不用做新衣裳了。”
这对母子的误会够深的,甚至比崇山和燕夫人还要深呢。
清浅继续垂手屏息不做声,内心对凌怀海升起了同情之心,凌二公子身体本就受到创伤,心灵还得不到亲生母亲的慰藉,该有多煎熬呀!
燕夫人片刻后缓缓问了一句:“凌月辰那贱人的案子,顺天府可曾着手开始审理?”
清浅心中一动,自己进府可不是就是为了打听案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听到消息,真是意外之喜。
赵嬷嬷忙回禀道:“老奴正要禀告夫人,老奴托了人去顺天府打听进展,方才那人送信来,说姑奶奶卷入了另一桩要紧案子,人如今被锦衣卫提走了,需等到锦衣卫问案完毕后,才会将人送还顺天府。”
燕夫人听到锦衣卫三个字,脸色大变,将一个粉彩盅子贯了出去道:“一个个的,都和我作对,一笔写不出两个凌字吗?”
粉彩盅子溅起的碎片飞了起来,一块直飞小少爷的面部,小少爷吓得哇地哭出声来。
清浅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用身体将小少爷护住,碎瓷片子划过将清浅的衣裳划了一小道口子。
燕夫人见差点伤到儿子,吓得脸色苍白道:“快将少爷抱过来我看看。”
清浅抱着小少爷递给燕夫人,小少爷只管哭。
燕夫人连连哄着他,又上下看了一遍,直到再三确认儿子无事才放心下来。
燕夫人再看向清浅的眼神又有了几分不同,她吩咐赵嬷嬷道:“清浅这丫头的衣裳破了,回头记得吩咐裁缝为她做四套衣裳。”
其它丫鬟都只两套,这丫头独独得了四套,姚奶妈的脸色再次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