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惊讶,火翎也怔住了。
“你不知道这是上品丹药?”她一双杏眼瞪得滚圆:“这不会真的是你炼出来的吧?”
林涵想瞒也来不及了,何况火翎一直算是他们最坚实的盟友,而且很分得清轻重,所以他也就大方地承认了:“是我炼的,我以为是中品。”
还好他忍住没问一句“药草炼成丹药之后不是都会掉品阶的吗?”火翎要是知道他是用上品药草炼成的上品丹药,估计会疯掉的。区区一个十六七岁的炼气后期弟子炼出上品丹药就够惊悚的了,如果他用药草炼丹药还不会掉品阶,这种消息传出去,整个修真界都会天翻地覆。要知道,越往上走,丹药之间的品阶越是天壤之别。灵品丹药之上就是仙品,仙品和神品之间就是道的区别,向来仙草只能炼灵丹,能炼成都算是天大的机缘了。如果有一种方法能用仙草炼出仙丹,那这种方法一定会引起修真界的浩劫。要知道,炼丹师最恐怖的不是他们中有些人依靠丹药修炼到了元婴或者化神这种高境界,而在于他们因为丹药而结交的人脉和朋友,一个能炼出灵丹的炼丹师,请动一个宗族的元婴期族长是没问题的,因为光是一颗灵品洗髓丹,就足以让无数家族为了培养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天才子弟而甘为炼丹师门下走狗。
不过话说回来,林涵炼这些上品丹药消耗的神识到现在都没完全补回来,要是炼的是灵品丹药,估计会直接累晕过去。
林涵承认之后,火翎已经快疯了。
她先是不敢相信地再次探查了一下玉瓶里的丹药,在确认这真的是五颗如假包换的水灵丹之后,又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林涵。
“你的天赋……”她迟疑地看着林涵,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但紧接着就自己否认了:“不行,不能告诉师父,你现在已经能炼出上品丹药,不需要她教了,门派里丹药一门向来都不厉害,不会有资源给你,而且你现在这么年轻,以后一定能成为丹药师,要是传出去,一定会有炼丹门派找上来的。你想加入其它门派吗?”
林涵摇头。
“那你千万要低调行事。”火翎心绪仍然未平,却已经在自己药庐里翻找起来,最终翻出一个上面刻着八卦图案的小铜瓶:“这个瓶子你拿着,是我太爷爷给我的宝贝,可以隐藏丹药气息,你日后若是炼出了灵丹,就用这个装,不然容易被人探查到,那就麻烦了。”
林涵每次送东西给火翎,都会被回赠一堆好东西,这次也是一样。作为一个实际灵魂比这小丫头大一截的成年人,他真的不想收火翎的东西,不过这东西确实是他目前急需的,要知道,灵品药草他可有一堆,估计离炼出灵丹也不远了。
林涵正在犹豫,火翎却已经拉过他的手,把瓶子塞了进来。
“别墨迹了,你知道上品丹药的价格,我没吃亏的。你自己好好炼丹就是,门派现在有点乱,我太爷爷也说有一场大祸事即将临头,你和纪骜快点修炼,这样才有自保的能力。”
林涵心知火翎说的才是正理,也没有再推辞,收下铜瓶,朝火翎执了个师弟礼:“多谢师姐。等我带纪骜见了藏剑长老回来,再过来和师姐请教炼丹的事……”
“好了,知道了,你快跟纪骜去找藏剑长老吧,记得管着纪骜让他对藏剑长老尊敬点。要是藏剑长老愿意传授他剑诀,就再好不过了。”火翎显然对门中的乱象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好纪骜能在你炼出灵丹前就到凝脉巅峰,不然你们俩就太危险了。你以后炼出丹药千万别自己出去卖,找我或者火逸,我们有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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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火翎的药庐很远之后,在金翎舟上,纪骜忽然后知后觉地说了句:“火翎是好人。”
林涵被他的粗神经逗笑了:“你现在才知道她是好人么?当初可是她请了天权太上长老救了你的。”
“她没有问你炼丹的方法。”纪骜固执地说:“她是好人。”
林涵不愧是和他相处了这几个月,也只有他听得懂纪骜的意思。
当初他去求清衡道姑的时候,也是拿出了金乌球清衡道姑才喜出望外,事后更是占了金乌球不办事,但火翎同样是一心扑在丹药上,却始终没有开口问过一句林涵有没有什么秘法,她并非猜不到林涵肯定还有瞒着清衡道姑的秘密,但是她不想要,所以不问。
其实林涵算是个悲观主义者,他不太相信这世上有绝对的好人,只是诱惑不够大,而纪骜从小颠沛流离,见惯了修真界的弱肉强食,见识过蝼蚁般的卑微,也见识过余家只手遮天的力量,大概对这个道理体会得更深。
但火翎是个意外。
她是在天权长老的保护下长大的,没有沾染过风雨,也没有过对什么东西梦寐以求却无法得到的煎熬,她的欲望很淡,几近于无,然而她并不冷漠,相反的,却对于正义和公平有近于偏执的追求,她一心想要这个门派好,想要林涵和纪骜这种有天赋的弟子能够好好发育下去,一路修炼到顶峰。
这样的人,如果在林涵的书中,大概是要被骂圣母的。
但整个逸仙郡,数百门派,千万修真者,元婴金丹凝脉,炼得出灵丹的炼丹师也好,手眼通天的千秋阁也好,这无数人中,大概也只有这一个圣母。
她是许多的偶然因缘际会下形成的一个美好的意外,如果她的太爷爷不是天权长老,抑或是天权长老没那么正直和善,如果她修的不是丹药,或者她没有出生在离天剑派,没有见识过这门中的权力斗争,她都不会是今天的火翎。
如果说纪骜是林涵竭尽心力写出的一个主角,那火翎就是林涵的笔下某个正直善良的配角,在林涵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就自己长成了一个洒脱的红衣少女,身形纤细,却比这离天剑派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来得有担当。
但是林涵没法对她同样坦诚。
正如火翎所说,现在他和纪骜两个人的自保能力还太差,仇恨也好,报恩也好,至少要等到两人凝脉巅峰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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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纪骜已经在青焰峰蹭灵脉蹭得跟自己家一样了,但是林涵却是第一次来这座门中最为出名的山峰。
大概是知道纪骜要来,金翎舟还没落下,青焰峰上已经有几个一代弟子站在各自剑庐前严阵以待,这些一代弟子都站在崖顶或者巨石之上,腰悬飞剑,神色倨傲地等着纪骜的到来。
林涵只看了一眼这情形,就转过头来,对纪骜说道:“不许打架。”
纪骜虽然神色不甘,但也没反驳。
好在这些一代弟子虽然神色不甘,却都不敢动手,只能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目送着纪骜和林涵进了藏剑长老的剑庐。
纪骜进剑庐之前还不忘告诉林涵自己是怎么知道这是藏剑长老的剑庐的。
“这里的灵脉最好,”他告诉林涵:“我常常来这里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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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涵今天的心态,大概有点像带着孩子去新学校报名的家长。
有点惆怅,又要专心考察,生怕这地方对纪骜来说有危险。
好在藏剑长老还是一贯的豁达,平易近人,他的剑庐里悬挂着许多飞剑,多半是还未成型的剑胎,最引人注意的是当中一个乌金大剑炉,有数丈之高,炉身被烧得通红,散发出滔天的热浪,但是炉子上方悬着一柄银色飞剑,静静地释放着霜色的剑气,竟然将剑炉中的热浪镇了下来。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把怀霜剑取回来了吧,”藏剑长老笑着对纪骜道:“没了这把剑,我的剑庐可都要烧掉咯。”
可惜纪骜压根不吃这一套。
“欠债不还。”反正在他心目中这把怀霜剑已经是他的了,所以瞥了藏剑长老一眼,言简意赅:“赖账的老头。”
藏剑长老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来来来,你先在这些飞剑中选一把,等你悟透了剑气,你的灵品飞剑也就炼好了。”他引着纪骜到剑庐的墙壁前:“这些飞剑里,你看上哪把了?”
要是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一代弟子知道藏剑长老竟然把剑庐的飞剑都让纪骜选,大概要气炸了,要知道,他们这些弟子平时别说选飞剑,要是偶尔捡到一把藏剑长老废弃的剑胎,都算是发了一笔横财了,就连几个最顶尖的一代弟子里,也只有玄月和郁飞白的飞剑是藏剑长老亲手打造的,而且郁飞白还是因为门派任务损毁了飞剑,才得到这个机会的,他的飞剑现在还在炉子里呢,根本没得选。
但纪骜最擅长的就是不给藏剑长老面子。
“这些飞剑不好,我不要。”他只扫了一眼,就下了结论,掏出自己的墨黑匕首:“我用匕首。”
要不是当着藏剑长老,林涵早就狠狠踩了他一脚了,这傻子也是脑子不开窍,他自己愿不愿意用不说,先拿一把,以后就算转卖了也是赚的啊。
藏剑长老显然也对他这回答并不满意。
“你这样说,这些墙上的飞剑可就要不开心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剑庐中狂风骤起,满墙飞剑竟然被风刮得铮铮作响,全部飞了出来,直冲向纪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