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香今早上没找着李朔月,生了一肚子火,这哥儿,反了天了,都敢不听她的话。
听人说河边要捉奸,也顾不得什么李朔月,只想看好戏。
门前两个眼皮跳来跳去,不知是福还是祸。
谁知到了河边,却看到她家的衣裳散了一地,连木盆也没见着,再看一眼湍急的水流,她心里“咯噔”一声,这害人精别是掉进河里被淹死了吧?她还等着把他卖给人牙子,好给她家阳哥儿挣嫁妆呢。
她这头正恼火,那边捉奸的脏水突然泼到了她头上,岂有此理,刘冬花这话不明摆着脏她们家吗?
王桂香拨开人群,叉腰站在刘冬花面前,张口就骂,“你个碎嘴婆娘满嘴喷屎,小浪蹄子脸都没露,怎么敢往我家泼脏水?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她最烦这些人把李朔月同她家放在一块,李朔月心术不正那是跟他娘学的,和她家没有干点关系。
阳哥儿年纪还小,要是和这些事扯上关系,以后可怎么议亲?
都是李朔月这害人精惹的祸,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他饿死,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
王桂香怒火更甚,一把将刘冬花推倒,骑上去就是打。
刘冬花也不吃素的,两个人抱在一起,挠脸拽头发,抓着土就往对方脸上撒、嘴里扬,场面十分混乱。
刘冬花的儿夫郎许石头急忙上前拉架,不知被谁推了一倒,绊倒在地半天起不来。
李来旺急急扶起扶郎,焦急开口:“有没有事?肚子疼吗?”
他夫郎刚有孕,这是他俩头胎,要是出了事,他第一个和人急。
许石头摇摇头,刚才都忘了肚里的崽子,好在他平日身体好,没出事。
“咱俩往后走。”
“好。”
李来旺叹了口气,他娘和王桂香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一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拉架都拉烦了。
打就打吧,也出出气,省得一天到晚在家折腾。
王桂香和刘冬花早就不对付,这会打起来场面更是凶猛,一众汉子因着避嫌不能接近,夫郎女眷也害怕惹上一身腥。
里正夫郎带着两个儿媳将人拉开,气喘吁吁开口:“你们两个,要打回去打,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嫌丢人。”
“我呸!黑心肝的婆娘。”
“不要脸的老货……”
两人被人拉开,仍旧不甘心继续对骂。
王桂香呸呸几声,下回路过刘冬花家的菜地,定要踩上几脚出出气。
耳边吵吵嚷嚷,李朔月半昏半醒,不知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妇人的叫骂声锐利如刀,刺得他耳根生痛,这声音又让他记起王桂香的打,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砰、砰、砰。
男人的胸膛如避风的港湾,李朔月情不自禁地将脸贴了上去,稳健而富有规律的心跳声,给了他些许安慰。
吵闹声似乎停了。
“展小子,你少贫,好好给大伙说说,为何要弄出这档子事?”
“若是不交代清楚,我可得动用祖宗家法惩治你。”
“你怀里那个醒着没,若是醒了就赶紧下来,好好回话。”
怀里的,是在说他吗?
寒意霎时浸透全身,李朔月四肢发凉,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
无媒而合,是要被拉至祠堂打板子的,更有甚者,会被绑上石头浸猪笼。
有几个眼尖的发现了异样,指着陈展怀里的人说:“醒着呢,这人醒着呢。”
“咱们说话他都能听见。”
“都这会了还赖在汉子不下来,真真是个狐媚子。”
“光着嘞!”一混子怼身侧的汉子,“难不成给你看光屁股不成?”
……
里正道:“既然清醒,我问你,你是谁家的?”
手心冷汗直冒,心提到嗓子眼,李朔月哪敢说话,生怕里正带人直接淹死他。
怎么会被人发现呢?
陈展没带他走吗?难道他们一直幕天席地,弄到了鸡鸣时分?
上一世根本没有这样的事,陈展和李夏阳虽有了肌肤之亲,但只有他们两家知道。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李朔月慌乱地咬紧唇瓣,眼泪又流了出来。
察觉到胸口细微的动静,陈展嘴角一扯,故意朗声道:“我与月哥儿心意相通,男未婚哥儿未嫁,弄一回又不碍着大伙什么事,着什么急?”
“赶紧散了吧,我还等着回去给他洗呢。”
陈展这一番话实在不要脸,无媒苟合叫他说出来,好似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在大周国,没有三媒六聘、相看迎亲,那都不是正经人家娶亲,即便穷苦的农家,也得请媒婆。李朔月上头还有父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事怎么敢自己做主?
这一番话几乎坐实了李朔月勾引汉子不守夫道的事。
“果真是他家的。”刘冬花冷哼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早说是他家老大,你们还不信,我看人多准?”
“他家老大长的就是一副狐媚害人的穷酸样,也不知和谁学的这些不干净的手段。”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立马跟着应和:
“这小狐狸精,上次不还勾引周云的汉子?”
“这都第几回了,也太不安生了。该好好打一顿,叫他偷汉子。”
“应该滚铁钉才对。”一个夫郎出主意,众人齐刷刷回头看他,夫郎急忙说:“哎呀,看我做甚?”
“那话本里都是这样惩处恶人的!”
“老大这样不知廉耻,老二估计也差不多,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刘冬花得意地挑眉,可叫她了一口恶气,这王桂香平时狗眼看人低,老将脏水往她家门口泼,她早看不顺眼了。
“养出这样的哥儿,我要是当娘的,早一头撞死,找列祖列宗谢罪去了。”
瞧瞧瞧瞧,脸都青了,刘冬花捂着嘴笑,今天回去她可得多吃几碗饭高兴高兴。
王桂香面如死灰,那根紧绷的弦,在听到“月哥儿”三个字时,啪的一声断裂开来。燕子村只有一个月哥儿,便是李朔月。
这挨千刀的祸害,简直要害死她。
王桂香不信邪,她奋力扒开人群,一个箭步上前,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死死揪住那人的头发,使劲把人往外拽。
那人吃了疼,不得不转过脸来,这一看,可不就是李朔月!
王桂香气得两眼发黑,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祸害。
后娘力气大,拽得他头皮快要掉了。陈展的胳膊也有所松动,似乎要放他下来。
李朔月想到自己会被扒开衣裳、扔下河里浸猪笼的场景,整个人惊恐交加,眼皮一沉,竟生生被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