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她走过的路
“聚”
灰雾之中，六把长剑飞来立于王慧天身后，呈现扇形铺展开来。
断念无形无色如同的扭曲空气，血杀冰冷猩红侵染滔天怨念，风气如梦似幻弯转流动，山河漆黑厚重压塌了层层虚无……
大帝们紧紧盯着这诡异的六把长剑，有些心悸，之前进入雾气之时便是这些长剑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自然不敢小觑。
“王慧天，你在消散，何必苦苦支撑”
“秦皇，收手吧，外面全是我等大军，你被包围了”
“杀”
不等王慧天开口，月瑶便扑向了蜘蛛子，长剑直直的朝着对方胸口刺去，两人翻滚着撞进了浓雾之中。
嗖嗖嗖！！
六把长剑激射而出，同时杀向围在四周的大帝，顿时剑光在各方闪烁，佛在震怒，魔在嘶吼，仙在咆哮。
九龙宫殿虽然炸了，不过地板还在，王慧天面前的玉石桌椅也在，他身躯略有摇晃跌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虚浮暗淡，显得很是透明。
他轻轻将伞放在桌面上，声音有些虚弱，阴气正在溃散，眼中光芒逐渐隐退，逐渐死寂，逐渐微不可察。
“红柳，为我梳妆吧”
身后，红柳眼眶有些湿润，她知道王慧天扛不住了，他一直在强撑，他每一次出手，都在搏命。
而且从他出手之时起，杀机一波接着一波，完全没有修复的时间，想来是憋屈太久，他一出手就有些收不住了，似是不杀光这诸天仙佛，誓不罢休。
“妾身领命”
她纤纤玉手提起仙裙朝着王慧天盈盈一拜。
储物戒里一面铜镜放在桌面之上，铜镜里，照耀出来的并不是王慧天破碎的容颜，而是一只咆哮嘶吼的凶兽。
这是被封印在轮回剑里的饕餮。
琉璃玉梳划过白色发丝，荡掉了落在其上的干枯血泥，别落了几只已然死亡的蛊虫，梳下了几缕烧卷的白发。
这白发是太阳真火烧的，血是满天大帝洒落的，蛊虫是鬼巫族巫女放的。
红柳很认真的将他发丝根根理顺，战场上，与剑气厮杀中一根箭矢带着火光扬起了白发，钉在了他头颅之上。
红柳心神一颤正要抬手将其拔出，王慧天的声音略有虚弱的响起。
“算了，便以它挽个发髻吧”
“好的，夫君”
她轻轻点头，将白发沿着那箭矢缠绕，有了这跟箭矢插在头顶，柔顺的长发很快就盘成了发髻，发髻虽有些高，却更显威仪，整理好头发后红柳给他带上了大秦帝冠。
“夫君，我为你画面”
“好”
一根眉笔出现在红柳手中，她张开红唇抿了抿笔尖，漆黑魔气从浓雾中打来，晕开了笔上毫毛，铺了一层熏黑。
眉笔轻轻点在王慧天脸上，勾出了两条如同剑气一般的长眉。
他脸颊上一块皮肤脱落，露出了里面空洞的虚无，红柳抬手抓住激射而来的一只千纸鹤，其上巫术诅咒不断的向着她手臂蔓延。
“我来吧”
王慧天接过千纸鹤，将其贴在了脱落的脸上，周边剑气一拥而上瞬间将它同化融入了皮肤之中。
红柳坐在王慧天腿上，便这样为他整理着面容。
这面容不再稚嫩，而是带着一丝沧桑，带着一丝帝王威严。
百米之外，刀光剑影，时不时的有余波扫入桌边。
咔嚓！！
一枚断剑旋转着飞来插在了桌面之上，红柳抬指拂过剑锋，指尖一抹鲜血流出，她将手指抹过王慧天苍白的嘴唇，闭眸吻了上去。
一滴眼泪滴落，洞穿了王慧天脸颊和身躯，直直的朝着虚无坠落而去。
半晌后她才抬起头来。
“夫君，若有来世，我们要个孩子可好？”
“孩子叫什么？”
“便姓叶吧，三代还宗，咱总不能老顶着王瑾萱的姓氏，她是仙界女帝，我们不高攀”
“好，都听你的”
红柳站起身来，她手指抹过储物戒，一件大红皇袍扬起，抬手披在了王慧天身上。
皇袍带着金边，长袍背上，下绣红衣踏天梯，中间绣着万仙迎天帝，领间刻天道送彩云。
长袍前，两侧绣着万民朝拜图，衣领腰间，绣的是王霄与落无极跪地求饶图，胸口之处，绣着剑仙临凡尘。
王慧天脸上涌现一抹笑意，他拉着红柳的手轻轻开口。
“生我者，天地也，知我者，红柳也”
锵！！
一道刀芒迎面斩来，他抬指弹出一道剑气击碎了刀光，顺便斩裂了前方长桌。
破碎玉石和那面铜镜纷纷朝中虚无坠落，碎屑中一杆漆黑长枪刹那而至钉进了王慧天腹中，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而是伸手捞起掉落的掩天伞放到了红柳手中。
“红柳，离开，忘了我吧”
“剑阳洒过之地，只有掩天伞或可庇护一二，小瑶不一样，她是最利的剑，倒也不用担忧”
“叶白习的我之大道，也可无碍，待宇宙归寂，自有余生救世”
“我的剑意尚无法斩灭真灵，下个纪元他们还会归来，余生可提前布局，但有不对劲的，落剑无情”
说着王慧天缓缓闭上眼眸，不再言语，他有些累了，他的意愿有人接力，倒也无碍，安心得很，他相信自己。
红柳持着掩天伞再次朝着他盈盈一拜。
“陛下，臣妾告退”
半晌后她抬起头来，眸子深深的看着眼前人影，似要将这副面孔刻入灵魂，一直以来，王慧天不拘小节，穿着松松垮垮，身形很是瘦弱。
即便给他打扮再好，不肖片刻便又原形毕露，而今模样，看起来霸气不凡，帝王威严扑面而来，却倒有些不像是他了。
“夫君，恰如初见之时，你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反倒让我安心些，这穿帝袍的样子，多少不太像你，显得有些无情”
她持着掩天伞缓缓转身，所过之处阴气散开，一滴滴眼泪铺出了一条通往外界大道。
她走得很慢，却不曾回头去看，她怕他心有牵挂，落了心结。
亦怕他不舍自己，带走遗憾！
走出阴暗雾气，红柳这才停下步伐，回望身后，雾气中亮起了点点晶莹，她心中似有所感，她走过的这条路，将会是这片禁地唯一的缺口。
一阵阴风吹来，扬起红柳长发，她脸上露出笑容。
便如此这般站着，站着，似是要一直站在这里，直至天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