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凤天歌走进石室的时候,屈平正滚着铁药碾。
房间里充斥着药草香。
同样是一头银发,屈平脸上还有伤疤,可在凤天歌眼里怎么看都是屈平顺眼。
那个裴卿,纵使面带微笑,依旧会让人打从心里感觉到一丝凉意,毛骨悚然的那种凉。
“凤大姑娘有事?”
见凤天歌恭敬立在药案旁边,屈平搁下药碾,双手握住轮椅转到药案前,示意凤天歌落座。
“天歌刚自鱼市回来,那里有一位自称姓裴的医者在义诊……”凤天歌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裴卿,是以没有断言。
屈平眸色微冷,“姓裴?”
凤天歌此前并不知道屈平与裴卿之间的恩怨,还是在穆宸威胁她说出屈平下落的时候,她才在温玉那里略有所闻。
“他这样自称。”凤天歌点头。
屈平眉梢微动,猛然看向凤天歌,“把手伸过来!”
凤天歌知道屈平想要验证的是什么,便将刚刚在裴卿面前伸过去的左手搭在药案上。
屈平双指叩于皓腕,黑目愈渐深沉,许久后动唇,“一息三至,沉而无力,萦萦迟迟,细不紧而微,鱼翔脉!”
“那位姓裴的医者之前为天歌把脉时与先生说的一样
!”凤天歌惊讶不已。
“你之前并不是,但在他给你种下瘟毒之后,呈现的便是这种脉象。”屈平收手后即刻从药案左侧百十来个瓷瓶里挑捡十几个摆在身前,开始配药。
凤天歌听罢后了然,心底因为夜倾池而激发出来的不淡定在遇到裴卿的阴险伎俩后越发压制不住,“那个小人!”
“气沉丹田,免得毒素侵入肺腑!”屈平说话时手里动作未停,十几种药粉被他称量配比混到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凤天歌渐渐感觉到内力开始不稳,胸口隐隐作痛。
“快喝了它!”最后一味血莲入药,屈平即刻将瓷瓶递向凤天歌,“全部喝掉!”
凤天歌毫不犹豫,仰头饮尽。
暖流入腹,起初那种隐隐的不适好似突然爆发,凤天歌只觉肺腑被利刃绞碎一般,痛的她差点儿从椅子上滚下去。
“坚持。”屈平知道那种痛,却无能为力。
凤天歌狠咬皓齿,双拳紧握,额间冷汗化作水流滑过面颊,垂在两侧的青丝打着绺贴在脸上,冷汗从发梢滴落。
难以承受的剧痛差不多持续半盏茶的时间方才渐渐好转,凤天歌脸色煞白,勉强抬头,“多谢先生。”
“裴卿给你下毒
,意在引出我,说起来是我连累你了。”屈平欣赏凤天歌,见她如此,难免心疼。
只不过更心疼的人在石室暗门的背面,刚刚如果不是他动了动药案上的瓷瓶,凤天歌就算再疼只怕也能听到暗门后面的动静。
“不是先生连累天歌,是我连累先生。”凤天歌很清楚,如果不是她找上屈平,裴卿也不会想到要利用她。
“我们不说这些,日后离他远一点,但凡有事直接过来找我。”
屈平停顿片刻,“还有就是你体内瘟毒虽解,但后日依旧会出现发烧畏寒以及皮肤轻微变紫的症状,不必担心。”
凤天歌感激之余起身,却在离开前忽似想到什么,“先生可能配出他那样的瘟毒?”
屈平微愣,却没多问,“可以。”
如此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待凤天歌离开,容祁踹门走出来,一张脸扭曲成团。
“都是你,得罪裴卿干什么!”
屈平就只看着容祁不说话,好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呵。
“凤天歌身上瘟毒解干净了?”容祁重新坐下来,脸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没有,再有两天就能毒发身亡……”
屈平话音未落便见容祁跳过来要跟他拼命,“容祁你欺负我
一个残……解解解解了!”
顷刻,容祁坐回原位,端的一派玉树兰芝,“早说解了不就没事了。”
“没事?你哪只眼睛看出没事的?”屈平恨恨开口,“裴卿都找上门了!”
“裴卿把店开在鱼市,说明他背后有人,可本世子怎么不记得百草堂后面是谁了呢……”严格说,容祁对鱼市里的百草堂,完全没有印象。
屈平不关心裴卿背后的人是谁,他只想知道,容祁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裴卿这个瘟神给弄死!
对此,容祁也很无奈,裴卿在江湖上位列‘四医’靠的是真本事,再说他在江湖上也是有朋友的。
江湖的复杂就在于,你可以很容易弄死一个人,但你实在无法预料被你弄死的这个人都交了什么样的朋友。
杀人,有时候需要谨慎。
然后,屈平就不怎么想跟容祁说话了。
且说凤天歌走出德济堂,直接去了四海商盟。
容祁得到消息后离开石室,顺便揣走屈平摆在药案上一颗价值不菲的药丸……
在凤天歌看来,她似乎有很久没有看到温玉。
但在容祁,他这一天基本都是跟凤天歌混在一起。
他无相思,她却相思。
她知相思,所以克制,固守本心。
他不知相思,所以放任自流……
四海商盟,二楼。
凤天歌见温玉走进来,如往日般起身,恭敬施礼。
“凤大姑娘快坐。”因为知道凤天歌这一天里都经历了什么,容祁开口显得有些急促。
“盟主可知,鬼窟罗刹去了太学院,成为武院教习。”凤天歌未及落座,道明来意。
容祁点头,“刚刚听说。”
如果眼前之人是容祁,凤天歌一定回问他一句,是听我说的吧?
但是温玉,她相信四海商盟的眼线有这个能力。
“天歌实在不懂夜倾池此举意欲何为?”凤天歌最不明白的是,鬼窟罗刹怎么可以为了孙夜叉的事劳师动众到这种地步。
容祁想法则不一样,“此事当与孙夜叉无关,该是阎王殿有了动向。”
凤天歌对阎王殿并不陌生,可它是江湖组织,素来不参与朝堂之争。
“听说你受了伤,本盟主这里刚好有枚培元固本的丹药,你且拿着。”没问愿不愿意,也没问需不需要,容祁直接拿出才从屈平那儿顺来的药丸,递给凤天歌。
凤天歌容颜略红,“这太贵重。”
跟真金白银不一样,容祁知道这玩意贵重,但胜在不是自己的,他一点都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