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浠子抬手示意权至龙坐在她对面,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这两天你恨不得我去死吧?很抱歉不能让你如愿。”
权至龙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她。前世两人纠缠多年,他自认为对她很了解,但现在的她,他看不懂——一个人究竟有多无耻,才能在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做了那种事之后,依旧泰然自若,毫无愧疚之色?
权至龙语调平静,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问答她:“我的愿望很简单:你滚出我的视线,不再算计我和我在意的人。至于你想死想活,跟我无关。”
水源浠子哈地笑出声,毫无形象地前仰后合,最后趴在桌子上,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拿纸巾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用一种带点邪恶的口气说:“为什么你越这样,我就越喜欢呢?真是没办法啊……”
权至龙皱眉看着她,一种恶心的感觉从胃里倒涌出来。她还真是不停刷新无耻下限,看这毫无顾忌的样子,今天大概又有什么花招吧。
“说正事。”他不废话,直接打断她。
水源浠子收起笑容,一下子安静下来,手中拿起小勺子,去搅动面前的咖啡,把勺子放进嘴里吮吸一下,又去取方糖,淡声说:“我记得你不喜欢喝黑咖啡,我也讨厌那种苦味……”
她正说着,突然手一抖,方糖啪地掉落在桌子上。权至龙正凝神想事情,被响声惊醒,看看那块糖,再看向她,不动不说话。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用尽量轻松的口气说:“我前天晚上把酒洒在lily身上时,跟刚才差不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我得了一种病,你可能听说过——”
权至龙轻声吐出一句“作死病?”
她笑着纠正他:“渐冻症。”
权至龙一下子愣在那里,前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回过神来,端起咖啡喝一口,放下杯子,挑眉问道:“装可怜博同情,我能理解,只是,用得着这么拼吗?”
水源浠子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到一个界面,递给权至龙,“这是诊断书,昨天刚确诊。”
权至龙瞟了一眼,看到一家熟悉的医院名字后,他接过手机,仔细看下去。
水源浠子等他看完,用嘲讽的口气说:“你不必盼着我死了,医生说我还能活半年到一年时间,我想你应该有这个耐心吧。”
权至龙从头到尾把诊断书看完,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推回给她。
权至龙没有说话,他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毫无疑问,他厌烦她,因为前晚的事,他甚至恨上了她,但是扪心自问,他希望她死吗?
现在是2011年,她21岁,人生与事业都刚起步,一个外国女孩在一向排外的日本娱乐圈打拼,其中有多少艰辛,他前世就知道。
前世他们曾是朋友、恋人、绯闻合作伙伴,但她从来不是他心目中的结婚对象。她借助他炒作,利用他,他心知肚明,仍陪她炒作。至于原因,当然跟韩国娱乐圈的规则有关:艺人除非能红到全球,成为韩国形象的代表,否则就得学会给别人让路,替大人物挡丑闻,被人抹黑。
他曾经很傲气,不屑于这种规则。但前世的2011年,在摔了一大跤,几乎被迫退出娱乐圈之后,他放下身段,默认了这个规则,与水源浠子的经纪公司达成默契,适时放出新闻,以这种方式自保。这很可悲,但他没办法,这就是在韩国走红的代价。
2012年下半年,同公司的psyn以《江南style》红遍全球,一度因兵役事件而形象受损的他被韩国媒体大力追捧,这让他深切明白一个道理:作为韩国艺人,要想甩掉那个规则,必须给韩国争脸。等自己成为在世界上代表韩国的那张脸时,就没人敢再往他脸上抹脏东西了。
柏林电影节获奖给了他这个机会。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再跟水源合作以图自保,她却不依不饶,不肯放过他,这次更是把手伸到他身边人身上,这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他正在想辙给某人致命一击,结果,她als了。
als,学名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是一种不可逆的致死性运动神经元疾病,因为发病时身体如同冰冻住一样无法支配身体,俗称渐冻症。它的可怕在于病因不明,无有效治疗方法,而且发现时往往已经是中晚期。【注】
前世的2014年,为唤起人们关注和为渐冻症病人募捐,在美国一批科技大佬推动下,冰桶挑战席卷全球。权至龙参加过两次冰桶挑战,在第二次挑战时点名让水源参加挑战,称她为“y dear kiko”,引发歌迷强烈反弹,让她得意好久……
这一世他没给她得意的机会,她也比前世出手更狠,尤其这次的事,他恨得想杀人。
可是,他想杀死的这个人,现在却得了绝症,他将有机会看着她被折磨致死。他不需要想报复她的事了。
水源浠子没等到权至龙的回答,似乎也不意外,她勉强笑道:“你知道我是靠脸和身体吃饭,不能控制身体和脸,还做什么模特儿,做什么演员?我以前常会想像自己的未来,现在不需要了,我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权至龙不绕弯子,直接问她。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话会显得很冷酷,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做事向来目的性很强,人又要强,万一最后疯狂一把,临死拉他垫背,他真是白活了两世。
他不能不防着点儿。
“不要恨我。”她倒是没有计较他的绝情,用难得的诚恳语气说,“我喜欢过你,也利用过你,害过你喜欢的人,你应该恨我,但我请求你,不要恨我,我不想抱着遗憾死去。”
缓了一口气,她继续说:“我没有爱情,没有事业,没有未来,我现在一无所有,我将会在极端痛苦中死去,有人也许会为此高兴,但我不希望那些人中有你。”
他希望她死吗?她这样死去他会高兴吗?
权至龙问自己。
他重活一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得到了所有想得到的,前世与他纠缠不清的她,命运也发生这样的巨变,这与他的重生有关吗?这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吗?
他眼神复杂,看向她,说:“如果这是真的,我会放下怨恨,但你对她做过的事,抱歉我不能谅解。”
水源浠子刚张开口准备说点什么,权至龙打断她:“那种药,医生说如果用量再大一点,可能会致命,你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就要这样害她,有什么脸面要求我谅解?”
水源浠子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嫉妒她。”
“那个藤原俊一,听说他家不简单,他将来会继承藤原家。你呢,现在成了‘世界龙’,多少女孩想搭上你,可是你们却都爱她一个人,她得到的太多了……”
“她能得到爱,是因为她值得被爱。”权至龙皱起眉头,“我不想装大方,我们不可能做朋友。我原谅你对我做的一切,但不能谅解你那样对她,我希望我们从此不再有交集。就是这样,不再见了。”
他说完,起身离开甜品店,水源浠子端起杯子喝咖啡,却突然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直到眼泪横流。
喝东西被呛到,是这种病的症状之一。她明白,对她来说,活着就是等死。
她擦去眼泪,慢慢闭上了眼。
※※※
权至龙回到酒店的时候,lily已经从藤原俊一那儿回来,正站在窗边等着他。
权至龙进门,一眼看到她,举起手中提着的盒子,语气欢快,“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他从那家甜点店出来,想起自己本来是要给她买点心的,于是就去了附近一家店买了一堆回来。
lily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一打开品尝,赞不绝口,“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甜点,你也尝尝。”她说着把一小块巧克力夹心饼干递到他嘴边。
他张口咬住,顺便也含住了她的手指。
她往外抽,却没能抽回来。她抬眼看他,他慢慢吮着,脸上似笑非笑。
她再一挣,他顺势松开,她扑进他怀里,他抱起她坐到沙里上。
“什么时候起来的?等很久了吗?”他撩开她的长发,手贴放在她颈侧试体温。
“我去见andrew了。”lily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中,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谈了谈。”
权至龙一愣,随即了然道:“意料之中。”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背。
“他让司机来接我,他住的地方像花园一样,看得出过得很悠闲。”
“心动了?”他用力捏住她的手指。
lily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知道某人开启醋坛子模式了。
她笑着说:“是啊,偶尔也会想,如果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会更轻松。”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等睁开眼,自己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所以,你想说跟我在一起很沉重,像现在这样?”他盯住她的眼,想要看进她心里。
他的目光像着了火,灼烧着她。欲望升腾,无法遏止,她喘息着吻上他,他猛地咬住她不放,两人缠斗在一起,室内顿时一片旖旎。
良久,他放开她,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说:“我承认我比较自私,就算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会承受很多,也不愿意放手,总想试一试。我想要幸福,想要——你给的幸福。”
停顿一下,他问:“你愿意给我吗?”
“我愿意,我的心我的身体,都愿意。”她回答得毫不犹豫,绿色眼睛里的光,像风吹动湖水溅起的浪花,在太阳下闪耀。
他抚上她的眼睛,想笑一笑,身体里的冲动却令他不由皱眉,他抱住她一个翻身,两人颠倒了位置,变成她居高临下。
“好想吃掉,又舍不得让你受苦。”他摸上她的嘴唇,长叹口气,“再等等吧,等明年你生日过后。”
“会很痛吗?”她问他。
她知道一点,却想像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总会有一点难受的。”他不知道怎么跟她描述,只能含糊其辞。
她想了下,问:“比痛经还痛?”
他一时语塞:这两种痛他都不可能经历,让他怎么回答?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痛经可以用药物缓解,那个不能。”
“那怎么办呢?”她有点发愁。
他安慰她:“如果彼此相爱,身体会有需求。两个人回应那个需求,再加上点技巧,就会好很多了。”
她瞟他一眼,“你的技巧一定很好吧?”
他赶紧找补,“没有,我学习能力和想像力强。”
“想像力?”她有点疑惑。
“是啊,爱上你之后,会幻想与你亲热,想像你的反应。”
“我有什么反应?”她被勾起了兴趣。
“变成泪美人儿,气得不理我。”他回想着,即使是想像,她的样子仍旧让他心疼。
“那你怎么办呢?”她像是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兴致盎然地跟他讨论起来。
他在她唇上轻琢一下,说:“吻去你的眼泪,用尽办法讨你的欢心,让你喜欢上这件事。”
她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但莫名地又觉得有点恐怖,就试着问他:“可以事前练习吗?”
她的反应超出了他的经验,他眨了眨眼睛,“让我想想——”
他脑中浮现一个画面,很美很香甜,他试着问她,“我们一起洗澡?”
“为什么要一起洗澡?”她不明所以,反问他。
他却一下坐起来,抱住她,回答道:“我们试试从浴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