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裴母来看裴晚,听护工说人来了南知意的诊室,马不停蹄的赶来。
裴晚膝盖弯曲,落入眼底变成惊涛骇浪!
“你在干什么!”
“南知意你好恶毒的心肠,竟然这样欺负妹妹!”
裴母的心都快被拧碎了,好容易才找回亲生女儿,还没过两天好日子就罹患癌症,她恨不得代替。
疼都疼不过来,却一再被南知意搓磨!
上前一把拽起裴晚,看着南知意清冷淡漠的眸子,只觉得一股热血往上冲,毫不迟疑就一个巴掌抽了过去!
但是这次没能得逞,因为南知意攥紧了她的手腕。
“苏阿姨,我恶毒?我倒是想听听自己哪里恶毒了?”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来打人,礼貌呢,素质呢,修养呢?”
裴母瞠圆了眼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知意竟敢这样对她说话。
白白辜负了她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那股让心脏抽抽的疼过去之后,倒涌而来的是彻骨的心寒。
她很快反应下来,眼眸冰冷,“如果你不恶毒,晚晚何至于被逼的对你下跪?”
南知意凝着这张熟悉的脸孔,只觉得荒唐。
明明在裴晚来之前,她和妈妈感情那样好,她一度以为嫁给陆砚,世上最亲的也是妈妈。
可如今在挑拨下,竟然想也不想站裴晚那边。
“是她自己爱跪,以为跪了就能得到妄想的东西,真的可笑,苏阿姨,你该教教她,好好把握当下的幸福,不要那么不知足,奢望不该有的。”
“她奢望什么了?”
裴母只觉得心痛。
南知意的话戳破了她竭力维持的假象,那就是裴晚没有受够足够的教育,不够落落大方,动辄就下跪,简直丢尽裴家的脸。
可越对裴晚不满意,那股对南知意的恨意也越深。
如果不是从小被调换,落落大方的该是晚晚,而不是南知意这个不知恩的白眼狼!
“你和陆砚已经离婚,如果不是你占据她的身份,她早该和陆砚结婚了,你才是那个奢望之人!”
裴母毫不留情刺伤。
南知意脸颊白了白,但没说什么,甩开裴母的手腕。
倒是陆砚低沉的声音响起。
“裴伯母,我不是谁都能让来让去,争来争去的东西,我喜欢的人,只有栀栀!”
这句话落下,落针可闻。
裴母和裴晚李丹瞠大了眼睛,为听到的话震惊着。
南知意则是一脸冷然,好似陆砚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裴晚双眸通红,失神般看着陆砚。
怎么会这样。
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为什么陆砚哥还要当众表白那个贱人!
裴晚的指甲掐的手心生疼,连带裴母也感受到了她那股失落。
“陆砚,你和南知意已经离婚,如果你还喜欢她,为什么要离婚?”
陆砚唇角一丝讽刺,在面对裴母的时候,不复之前的尊敬,而是浓浓嘲弄,“这难道不是伯母乐见其成的结果?”
“如果不是你威逼利诱,栀栀何必和我离婚?”
“我和栀栀离婚,只是想成全她,并不是我心里没她,这是两码事。”
陆砚似乎在顷刻间清醒。
离婚的痛,南知意的决绝,像是一记闷棒打醒了她。
尤其是他要了她的第一次,他至今还记得看到床单上盛开的那朵花之际的狂喜。
少年时梦寐以求的终于有了结果。
那种从身到心的愉悦漫卷每一颗细胞。
裴母有些懵。
这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你喜欢南知意,那晚晚呢?你答应和晚晚拍婚纱照,难道不是对她心动?”
裴晚这一刻丢脸到了极点,忍不住扯扯裴母的袖子,贝齿咬的唇瓣泛白。
“妈。”
“我没关系的,看着姐夫和姐姐复合,我比谁都开心,毕竟,毕竟我很快就要死了。”
“我哪怕死了,也希望姐姐姐夫幸福恩爱的。”
“我会在天上祝福他们的。”
裴晚说完抿着嘴,怯怯的仰着头,碎盈盈的眼,颤巍巍的睫,看着楚楚可怜。
裴母心脏骤痛。
“晚晚,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傻话!”
“妈妈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你救回来的,什么死死死,妈妈不准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就连陆砚也开始动容。
“晚晚,伯母说的对,我也会倾陆家之力,尽快帮你找到骨髓。”
裴晚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撩起睫毛,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不用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即便真的找到了匹配的骨髓,那时候我的身体也不一定有手术指征。”
“我大概……和裴家和陆砚哥的缘分不深吧。”
“陆砚哥,看到你和姐姐这么好,我真的好羡慕,我会在天上祝福你们的。”
裴母眼眶几乎要喷出血来。
“晚晚,你在这里等一下。”
然后她愤怒的目光看向裴晚,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南知意果断摇头。
“抱歉,工作时间不能被打扰。”
陆砚听到这句忍不住皱眉,“没事,这段时间不扣工资。”
然后换来南知意一瞥,那是怎样的一眼呀。
只看了下,陆砚后悔不迭。
恨不得把这句话收回。
“不。”
“这是我第二次的实习,我坚决不能搞砸。”
南知意吸口气,看着陆砚和裴晚道:“你们没事的话先走吧,别耽搁我的正常工作。”
陆砚立刻去搀裴晚。
可裴晚没忘记来的目的,她拧着细细的眉毛,道:“可是我的神经被姐姐扎坏了,这件事还没解决呢。”
“什么?”
裴母听到这句神经都要炸了。
立刻对着南知意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嫉妒晚晚,所以对妹妹下这样毒的手?”
“凡事讲究证据。”
南知意面对质疑始终保持冷静,“你们可以去做伤情鉴定,如果鉴定结果是真,我自然会负责。”
“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空白白牙想让我认,那是在做梦。”
而且裴晚摆明了就是故意耍赖,她才不要上当。
裴晚见她态度强硬,故意大度的道:“算了,妈妈,陆砚哥,我不想和姐姐闹到这样生分。”
裴母却是异常坚持,“不行,妈这就带你去做鉴定,如果神经真被破坏了,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妈!”
裴晚怯怯的,“可,她是姐姐呀,如果是真的,姐姐要坐牢吧?”
“要怪也怪她自己医术不精,当初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劳什子的中医。”
又转头对南知意说,“南知意,晚晚没事万事大吉,如果你真的扎坏晚晚神经,我一定要你付出惨重代价!”
说完,拽着裴晚就走。
陆砚在临走之前也是欲言又止。
最终捏着南知意的手腕道:“没事,我会保护你。”
可惜南知意的心已经痛至麻木,目光落在陆砚握着的手腕上,目光中的冷意扎人。
陆砚一惊,松开了。
然后起身离开。
而裴晚故意落在最后,转身之前目光得意,在南知意身上一掠而过。
脚步声渐行渐远,偌大的诊室只剩下两人。
李丹一副吃到瓜的模样。
“南大夫,你和裴晚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裴晚的妈妈对你的态度那么奇怪?”
“怎么奇怪?”
南知意问。
“就,目光很失望,又很生气,好像你辜负了她的期望似的,你们之前认识?”
“还有小陆总居然说喜欢你?”
“没猜错的话,栀栀是你的小名吧。”
“嗯。”
南知意没想到李丹竟然生了双火眼金睛,稍微推理就把真相推的差不多。
“我和陆砚是校服到婚纱,刚刚离婚。”
“啊?”
李丹这口瓜吃的猝不及防,捂着嘴,震惊。
“为什么啊。”
“因为身份吧,门不当户不对。”
再提起这些事情,南知意眼底还是有些黯然。
“这也倒是,齐大非偶嘛,他倒是,真的和裴家千金门当户对……”
李丹的尾音越来越弱。
因为她想到之前和南知意聊的陆砚对裴晚的体贴。
这样算来,小陆总岂不是,岂不是婚内出轨?
这样一想,李丹这口瓜顿时吃不下了,看向南知意的目光也充满同情。
李丹不问,南知意自然也不想过多解释。
下班刚脱下白大褂,没想到就被裴母堵截,她起身就想躲,没想到她向左,裴母也向左,摆明要拦住她。
“苏阿姨,什么事?”
南知意只得摆出一个笑出来。
“把骨髓捐给晚晚,只要你同意,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同意。”
裴母开门见山。
一身奢牌风小礼服,挽着爱马仕包,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施恩和倨傲。
南知意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脸颊上。
身为贵妇,裴母对保养颇有心得,此刻却不知为何,脸颊肉微微凹陷,看着疲惫不堪,竟然凭空多出几分老态。
“苏阿姨,你最近的胃还好吗?”
裴母的胃不好,虽然出身世家,但从小父母都忙碌,保姆怠慢,她从小就饮食不规律。
后来南知意学了中医,还是她特意研发出了药食两补的药膳,每天精心熬煮,逼着裴母吃下去。
裴晚用计把她赶出裴家后,从每天不变的药膳,变成每周她用保温桶送去。
裴母自那时候和她离了心,也不知那些药膳吃没吃。
后来她不送了,直接把药膳方子交给裴母和厨师。
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很久没吃了。
裴母被问的一怔。
裴晚眼底的关心,不免让她想到母女感情融洽的那些年,不过她很快心思就转回到裴晚身上。
南知意再好,只要不肯捐骨髓给晚晚,那好就是假的!
“好!我好的很!”
裴晚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却还是道:“别忘记吃药膳,还记得上次帮您把脉吗?那时候您的胃就出了很大的问题。”
裴母眼角倨傲,嘴角更是挂上蔑笑。
“别转移话题,我的胃自然有家庭医生来保养,你只要告诉我,要不要捐骨髓。”
又是重复的话题,南知意只觉得浑身倦怠。
“不。”
“我不捐骨髓。”
“裴晚根本没有病,她从一开始就是在装……”
话还没说完,就见裴母脸上满是失望,“栀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听到你关心我的胃,还以为你回心转意了,没想到你却还是揪着小情小爱,对妹妹这样刻薄!”
“你不就是怪我让晚晚和陆砚拍婚纱照了吗?”
“实话告诉你,我还打算让陆砚早点和晚晚举办婚礼,成全她最后的愿望。”
“你就不能看在晚晚不久于人世的份儿上,让一让?”
“如果晚晚真的……那陆砚不还是你的?”
“为什么要斤斤计较这么多?”
南知意心底一片冰凉,不由失望的垂下眼帘。
又是这样。
只要和裴晚对上,所有人都会无条件的站在裴晚那一边。
哪怕裴晚一开始就只想要她的命。
可笑,竟没一个人信她。
他们宁肯信血缘,也不肯相信他们二十多年的教育成果。
这二十多年的感情,果然是白白的浪费掉了,日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感情在裴晚折腾出来的一件件事情中渐渐消耗,直到一干二净。
“对。”
南知意眼角泛红,酸意不断在里面泛滥。
“我就是这么斤斤计较,陆砚敢对裴晚动心,我就不要他了。”
“苏阿姨,你记得吗?”
“裴家女儿绝不允许委屈自己,这句话是你在裴晚来之前,不间断在我耳朵边重复的。”
“我不过是按照您的教育来做出抉择,怎么就错了呢?”
“如果我错了,是不是说明您的教育错了?”
“或者,您的教育只针对裴家亲生女儿,我这个养女根本不配?如果您这样双标,全天下的道理都是你的,我凭什么要听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的话?”
“苏阿姨,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您不是要对我赶尽杀绝吗?那就赶尽杀绝好了,但是要我给裴晚捐骨髓,做梦!”
酸涩越积越重,眼眶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之前,南知意飞快转身。
裴母怔怔的,被南知意这番话震的反应不过来。
蓦地,脑海中浮现她搂着小栀栀在膝头,一手抚顺她柔顺发丝,一边谆谆教诲的话。
“栀栀呀,陆砚虽然家世不错,但嫁过去一丁点的委屈都不必受,他敢欺负你,妈妈爸爸和哥哥都替你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