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月和霍七把小乞丐送去了医馆。
可到了医馆门口,却怎么也不肯进去。
“你都被打成这样了,不进去检查医治身体怎么行?万一有内伤怎么办?”
陈明月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虚弱到有些站不住却不肯进医馆的小乞丐。
“多谢好心夫人,我没事的。”
小乞丐虚弱的笑笑,捂着肚子,佝偻着腰打算走。
陈明月眉头狠狠一皱,一把拉住他纤细无肉的胳膊,“你这样怎么走?进去治伤。”
说罢,强硬的把他往医馆里面带。
“我不进去,我不要。”
小乞丐挣扎的往后退,不肯进去。
可是他虚弱的身子和力气,哪里比得过陈明月。
眼看着就要被拉进医馆,小乞丐急道:“我不进去,我没钱,医馆哪里是我这样的人能够进去的?放开我。”
陈明月微怔。
原来是担心钱的问题。
“你个小乞儿,我还能不知道你没钱吗?带你来看伤,就没想过要让你自己出钱。进去吧。”
“可是,看病,很贵!”
小乞丐面露犹豫,最后还是摇头道:“无缘无故的,我不能让夫人您破费,您再施舍给我几个铜板买几个杂粮馒头就可以了。”
陈明月没说话,拉他进医馆。
有了不用他给钱的话,小乞丐虽然还在犹豫,表现的却没那么抗拒了。
可是,当大夫要给他检查伤势时,他却执拗的不肯脱去上衣。
“真是个倔脾气,你不脱衣服,大夫怎么给你检查伤势?乖,听话,快把衣服脱了。”陈明月轻声劝道。
“我不脱。”
小乞丐依旧非常抗拒的摇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说什么都不肯脱。
看看大夫,又看看抱臂而立的霍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们是男人,我不脱。”
霍七好笑道:“是男人怎么了?你个臭小子,以后长大了不也是男人?”
正说着,霍七脸上的神情忽然变了变,不敢置信的打量起躺在病床上的小乞丐,“难道你不是臭小子?”
小乞丐没承认也没有否认,依旧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
陈明月有些惊讶的细细打量小乞丐脏兮兮、看不清相貌的小脸。
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小姑娘?”
小乞丐看了她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陈明月顿时疼惜起来,更懊悔自己没有阻止她追过去,让她白白多挨了一顿打。
心疼的埋怨道:“你个小姑娘,逞什么能?几个铜板被抢了就被抢了,明知道打不过对方,你还追上去让人打。
几个铜板,哪有自己的身体重要?
万一被打坏身体,多少银子都治不好,不就得不偿失了?
大夫,你快给她好好检查一下肚子。”
陈明月着急起来。
方才见她一直捂着肚子。
女孩子的肚子最是柔软,保护着子宫。
若是被踢坏子宫,这小姑娘可能这辈子都做不成母亲了。
“可是,如果我不去把铜板抢回来的话,我和妹妹就要饿死了。
我只知道,追上去,还有抢回来的可能。
不追,就一点可能都没有。
我和妹妹就要多饿一天肚子,可能两天或者更久。
我妹妹……还在等着我带食物回去呢,呜呜呜……”
被抢了钱、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小姑娘没有哭。
可想到自己的妹妹还饿着肚子等她回去的时候,又或者是感受到被关心的时候,小姑娘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明月哑然。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四文钱,对这小姑娘来说同样重要。
四文钱,可以买四个粗粮馒头。
一天吃一个的话,是姐妹俩两天的饭钱。
或者她们用来买粗粮自己做,可以买两斤粗粮,可以做更多的粗粮馒头。
在饿了三天的小姑娘眼里,那四个铜板,能买到她和妹妹的续命口粮,是她们姐妹的命啊!
被人抢去,她能不拼命吗?
陈明月怜惜的抚上小姑娘单薄的后背无声安慰,朝霍七道::“你去给这小姑娘买些易消化的食物回来。”
霍七站着没动,招呼过来一个小药童,给他丢了十几文钱,吩咐他去买。
小药童拿着铜板看向正在给小乞丐把脉的老大夫,得到他的点头示意后才出门。
“大夫,她怎么样?受伤严不严重?”
见大夫把完脉,陈明月急切问道。
“还好没受什么严重内伤,只是气血亏损得严重。老夫先把她的外伤处理好,再开副补血益气的药,让她好好调理调理。”
说着,语气顿了顿,对小姑娘道:“你若没地方熬药,可以把药留在医馆。
每日你过来,我让药童给你熬药。”
“谢谢大夫!”小姑娘抽泣着感谢。
碍于小乞丐是个小姑娘,大夫不好让她脱了衣服检查伤势,可又不能不检查。
于是陈明月主动帮忙检查小姑娘衣服下的伤。
发现小姑娘娇嫩的皮肤下竟隐藏着不少旧伤疤。
陈明月越发心疼。
这么小的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被打得留下那么多伤疤。
“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都是和别人打架落下的吗?”
“不全是。”
小姑娘眼里突然涌上强烈的恨意, “有些是我婶婶让下人打的,有些是青楼妈妈让龟奴打的。”
“你还有其他亲人?青楼又是怎么回事?”
陈明月蹙起眉头,她还以为小姑娘除了一个她嘴里的妹妹就没亲人了,才迫不得已出来乞讨。
原来还有婶婶啊。
小姑娘的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许是因为陈明月出钱给她看伤治病,承了她的恩情,小姑娘沉默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说起自己的往事。
“一年前,我让贴身丫鬟带着我和妹妹偷偷溜出去玩。
可没想到有人煽动抢大户,一大群人闯进我家。
我爹娘和哥哥都被人趁乱杀害了,家里的东西也几乎被人抢光。
家里只剩下我和妹妹,叔叔婶婶便强占我家的商铺、田产和房子,还偷偷把我们卖到邻县的一家青楼。
贴身丫鬟因为护着我们被婶婶打死了。
我带着妹妹想方设法的从青楼逃了出来,一路北上,我要进京状告叔叔婶婶。”
小姑娘愤恨的眼神中带着坚定。
看起来才八九岁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和行动。
陈明月既敬佩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