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曾经让李政颇为震惊的两处村庄,没想到这一次谢初夏带给他的惊喜更甚!
这次不仅仅有了村里青壮年自发组织起来的巡逻小队,还有专门的织坊,而且这庄子的景色也较之以往更为迷人。
果树成林、花草清香,这才是真正的田园之乐。
看到成片的菜地,李政都甚为惊叹。
“禀圣人,这是东菜园,主要种的就是四季青菜,到了冬季时,会搭上暖棚,里面会有人专门负责供暖,冬日的青菜培植虽然费些银钱,但是收益更为可观。”
李政点点头,京城地处北方,冬日的青菜本就少见。
如今这里还能搭暖棚,的确是产出更高。
“如今家家户户都是在自家院子里种些青菜,一般也就够自家吃用了,若是不够,可以在村头的铺子里自行购买,村民们买,这价格是正常价格的八折。”
管事所说的村头,便是指的实则已然为一镇的地方了。
那条大路修起来后,如今两侧都已是商铺林立,不仅有谢家庄的一些产业,还有一些其它的商户闻讯而来,也做起了营生。
李政此时再看此处,竟是比起一个小县城来也不差。
此次李政出宫,身
边也是有臣子跟着的。
上次是谢初夏为了给圣人一个惊喜,所以只他二人知晓,但是消息还是泄露出去。
而这一次不同,李政光明正大地带着户部以及礼部的官员同行,便是要看看此处治理得如何。
人人皆知,皇权不下县。
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靠乡绅。
朝廷一般也只是派一县之令,再往下,无论是亭长亦或是里正,一般都会由地方乡绅们举荐,县令这里即可委任。
而此处,显然已经超出了一个镇子应有的繁华。
户部尚书这回也算是开了眼了。
没想到还能这样治理村落,他自己也是去过乡下的,且不止一回,但是唯独此次算是见识到了何为田园之风。
若他老了,也愿意到这样的地方来养老,有田种,有粮吃,有银钱拿,何乐而不为?
“前面是何处?”
李政抬手指了一处瞧着有些新颖的院落。
管事立马道:“回圣人,那里是敬老院。”
“何谓敬老院?”户部尚书忍不住先开口问了。
“那里供养的都是一些退下来的老兵,有些人残了,有些人虽然四脚齐全,但是已经没了家眷,
有的则是直接被家人抛弃,主子于心不忍,想着他们都是为了给保卫大雍才会落得如此境地,故而命小的按本地名册上所载,将一些老弱伤残都集中起来供养。”
“供养?”户部尚书一脸震惊:“你是说,你们出钱养着这些老人?”
“回大人,也不算是我们出钱,这敬老院里也是有差事的,有看门的,有做杂工的、做饭的、还有负责浆洗的,选的也都是附近的一些村民们。他们在这里做事,有工钱可拿。
而这敬老院的开支,一分为三,一份为我们谢家两个庄子出一份,也算是我们能尽一尽绵薄之力,还有一份是圣人从私库里拿的,另外一份,便是凤海司那边给拨的。”
凤海司不也是皇后的产业?
这话不能直接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
李政此时心内颇为复杂,好在刚刚关于敬老院的话题都是户部尚书问的,要不然,他这里就要穿帮了。
“圣人和殿下可以去看看?”
谢初夏看向圣人,又问管事:“如今敬老院中供养了多少老人?”
“回殿下,总共供养了六十八位老人,其中有五十余位是伤残老兵,还有十四位原是普通乡民,只因他们
的儿子皆战死沙场,故而也接来此处供养。”
礼部尚书李旭没忍住,终于也开口问道:“你说他们的儿子都死了?”
“正是。”
“这不对!若是家中三子,朝廷只征兵一人,若是五子,则征兵两人。若是独子,则朝廷不征兵,他们这又是为何?”
管事一脸沉重道:“回大人,这也正是为何小人敢自作主张将人接来荣养的原因之一了。这十四位老人,其实原是九户人家,其中五对为老夫老妻,还有四位则是孤寡老人。他们当中,有人只得一独子,但因为当时身处边疆,所以毫不犹豫参了军,还有人则是想着为兄弟报仇,为家族立功争荣光,故而也上了战场……”
后面的话,无需多言,诸人都懂了。
大雍文武并重,但是再强悍的大军,也难免会有所伤亡。
如何安置好这些伤残以及阵亡者的家眷,这一直都是李政的一块心病。
无论是他这位帝王,还是那些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无一不是踩着万千骨血而扬名。
所以,这些人平凡,但不能让人就此遗忘。
谢初夏沉声道:“圣人体恤百姓,怜惜这些伤残孤寡,但是朝廷有朝廷的抚恤制度,圣
人也知不可随意更改,故而之前吾提及此事时,圣人便想着试一试也好,便自私库中出了一些银钱。既然来了,不如就去看看咱们的成果如何?”
李政与其对视,依稀想到她好像的确是对自己提过此事,只是当时太忙,过后便忘记了。
不用问,所谓自己私库里出的钱,定然也是由她拿的。
李政牵着她的手,力道很重,却又很柔。
一行人就此前往敬老院,此处管事出来后,忙着磕头请安,一脸惊慌之色,显然也是被吓着了。
“把门打开吧,圣人和殿下想去慰问一下这些长者。”
“喏。”
大门打开,院内干净整洁,有一名老妪正坐在西角处的水井旁洗着衣物,还有两名约莫八岁的孩童扶着一位没了左腿的老人在院中散步。
廊下有不少老人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还有一位正在屋内奋笔疾书,瞧着就有些与众不同。
“哦,禀圣人,那位原是一位老秀才,家中原有二子,一子被征兵带走,还有一子死于一场意外,如今膝下只得一孙,他的孙儿长大后志在从军,前年便跟着一起去了边境。”
李政心里咯噔一下子,如此大义,该被朝廷铭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