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洪朝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鞘上,集中精神注意着叶倾然与萧楚的所有细微动作。
宋云半死不活的被他提在手上,根本站都站不稳,他还要分出心神照顾他,不由更加恼火。
而此时的陈玉卓已经被吓破了胆,他虽说是北齐将军,其实一直养尊处优,这次不知道北齐内部发生了何事,才让他有机会领兵,而且还是来对付叶倾然。
所以,他何曾真的见过多少血腥的场面,可这一日接二连三,先是还没搞清状况就被叶倾然擒了,接着便是大地塌陷,他亲眼看着许多人都被地裂吞噬,转眼便消失无踪。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被左洪朝救下,原想着找到叶倾然,杀了她,才能保全自己的颜面,可又亲眼目睹了几十人瞬间被蜈蚣啃咬的血肉模糊的场景。
此时他站在左洪朝身侧,如惊弓之鸟,神神叨叨的,蜈蚣,蜈蚣,全是蜈蚣,吃了,吃人……蜈蚣吃人了……
他惊恐地瞪着叶倾然,“你看见了吗?”又转向左洪朝,“你没看见吗?吃人了!”
左洪朝正气恼,被这疯子一抓一闹,不由更气,直接一扬手便把他远远推出去
。陈玉卓摔倒在地,便呆愣住,半晌又突然坐起来向着黑暗的通道尽头跑去,边跑边喊,“快跑啊,吃人了!”
那样子竟像是真的疯了。
此时左洪朝把宋云往自己身后扯了扯,笑道,“王爷不要黄金,想必是这里有王爷更记挂的东西,不如这样,我帮王爷寻宝,待宝物到手,咱们一起找出口,然后二位放我离开,如何?”
萧楚睨了他一眼,“就凭你?”
左洪朝额头青筋一跳,但还是握握拳头,“王爷,这墓中机关凶险,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况且,这是夏墓,这个夏室后人兴许用得上,他现在在我手里,好歹也算个筹码。”
“杀了你,他一样归我。况且本就是你趁乱从我营中劫走的,就该归还。”萧楚不为所动。
左洪朝脸色变了变,之前他领兵来宁城协助萧楚对抗古兰人的时候,与他打过几次交道,那时他便知这人倨傲难以相处,没想到现在更甚。
早知当初,他就不该让萧奕那个废物去古兰大营,他应该亲自去,就算抢也要把他抢回来杀了,绝不会留下此等祸患。
他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发作,压着怒火
继续道,“就算王爷与王妃一起出手,也难免刀剑无眼,不一定伤了谁,前路未卜,何必呢。”
“况且此人无法行走,难免拖累王爷与王妃的行程,末将便是再无用,也能帮二位带上此人。”
看着左洪朝依旧笑脸相迎 ,叶倾然不禁佩服。只知这人领兵有方,又城府极深,此时看来不仅如此,他还能屈能伸。
话都说到此等地步了,还能忍,还能把身段放得如此低。她隐隐也能猜到此人能得安王重用的原因了。
不仅因为是左相的儿子,还因为此人确实是个人才。看来左相若一早就看中了安王这个冷灶,才派这个儿子去了庆州,还真是眼光毒辣。
话说到这地步,萧楚也懒得再计较,只是冷笑着转身。叶倾然跟在他身侧,小声道,“无妨,小心些就是了。”
萧楚微微点头,“出去他也逃不掉。”
见两人没有出手,左洪朝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敢与二人硬刚,能拖一时是一时。要知道外面还有他的人在守着。
他拎着宋云疾走几步追上叶倾然二人,三人一起继续向前,通道比之前那道更窄了些,还变得潮湿,两侧的
火把依旧会在人经过时自动亮起。
越往前走,火把亮起的越密集,空气变得越发幽冷,寒意似是从脚底升起的,叶倾然不由紧了紧身上的皮袍。
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那触感似能一下子驱散寒意,叶倾然立即也握紧了他。
阴风夹着潮气吹过通道,后面似传来什么细微的声响,叶倾然下意识回头,才发现随着他们走过,后方的火把在一盏盏熄灭。
就像是有风吹过,那些火苗先是巨烈摇晃了几下,接着变成了幽幽的蓝色,直到最后缓缓熄灭,早出一缕清幽的烟。
黑暗中明明没有人,通道的两头明明都紧闭的门,哪里来的风去吹灭蜡烛?
这个问题让人毛骨悚然,叶倾然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便自己叫停了。
自古古墓多机关,大夏强盛时期,聚集天下能工巧匠,那些人无疑都是身负绝技,又智慧过人的人,他们能设计出再巧妙,难以理解的机关都有可能。
她又何必自己吓自己。
想到这些,她紧揪的心便又放松了些。
这条通道像是没有尽头一样,火把亮起,火把熄灭,前面望不到尽头,后面也望不到
尽头。
直到叶倾然觉得自己在这样周而复始的重复中,好像要睡着了,萧楚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低着头撞到他身上,才猛然清醒。
“这地方不对。”萧楚扫过两侧墙壁,又低头看看脚下一成不变的石板路,“我们在绕圈。”
叶倾然此时像是从梦里惊醒一样,脑子都是晕的。
“不止是绕圈,似乎随着这些火把明灭,走在通道中的人会被催眠。”
她掐着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这种情况肯定不正常。
萧楚点点头,垂眸也轻轻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再抬起头时,双眼又幽深如初,“那些火把熄灭后冒出来的烟有毒。”
叶倾然仔细回想,她并未闻到什么异常的味道,如果烟真的有毒,她没理由闻不到。
“如果那时你已经被催眠了呢?”萧楚问道。
叶倾然这才想明白,也许当他们走在这条路上时,催眠就已经开始,通道,石板,重复中又带着某种规律。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大脑已经陷入潜意识,这个时候周围的一切他们自己已经真假难辩,也许就连那些火把是否真的熄灭过,他们都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