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四水眨巴眨巴小眼睛,想起老爷让他看着两人,笑着正想说什么。叶倾然便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丢给他。
“钱老哥,劳烦你跑一趟,去县里最好的酒馆给兄弟们订个大桌,别等会儿咱们去喝酒坐不下。”
“那不可能,咱们去喝酒,谁敢说坐不下。”钱四水牛哄哄的挺挺腰,但捏捏手里的银子又道,“对对对,我去订,我去订,二位放心。”
说完就捏着银子美滋滋地走了。
叶倾然这才继续对赵老汉开口,“赵老伯,不必怀疑,我们不是歹人,只是是想帮赵天麟将军的后人。”
赵老汉再度望向叶倾然,听到赵天麟将军这个称呼后,他身上的气息似乎猛的一变,原来躲躲闪闪的混浊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他的眼神在叶倾然和萧楚身上扫过,唇角勾了一丝寒意,“虽然看出你们不是什么乡野村夫,却也没看出来你们是青城来的?”
他苍老的语气蕴了一丝恨意。
“斩尽杀绝,断子绝孙,还不放心?非要我们赵家军全部不得好死才行吗?!”
“我们确实来自青城,却不是皇帝派来的。”萧楚直接承认,“遇
上你们只是偶然。若是皇帝想要你们不得好死,根本不必多此一举,杀了埋了,天下也无人知。”
赵老汉怔了怔,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赵家军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便是从些断绝,也无人知。现在的皇帝可能早忘了还有我们这群无足轻重,苟延残喘之人。”
“皇帝虽然忘了你们,可现在却有别人不想你们活。”萧楚又提醒道。
赵老汉幽幽望着他,半晌才又道,“牛首山上那伙山匪与俞州府勾结,一个州官养山匪做什么,除非他背后还有大人物,是你们?”
萧楚勾了勾唇,这老汉果然是见过世面,更见过朝堂争斗的,而且他的话也印证了他一些猜想。
“赵家村的壮年上了牛首山,也想占个山头拼出一条活路,却被牛首山上原来的山匪拉拢入伙,他们不肯,钱怀礼就抓了你们,是想逼他们入伙?”
赵老汉盯着萧楚,事情与他猜的差不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夫人说了,我们是帮你们的人。”
赵老汉居然微微一笑,“我不管你们是当今哪位皇子的人,我们赵家军都不会跟你们一路。”
叶倾然
也笑了,这老头没想到还挺聪明,一下就分析出会养兵为匪,藏匿山中的人必定是皇族后人,必定涉及皇位之争。
他猜得到,她与萧楚自然也想得到,这恐怕又是那位安王的手笔。看来这些年安王真是没少做事情呀。
庆州的剿匪,是为了掩饰铁矿,俞州干脆直接养兵为匪,这些招数真是高明啊。
叶倾然瞟了一眼萧楚,他也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赵老伯想多了,你现在先要想的是牛首山上的军匪怎么才会放过你们?”叶倾然睨着赵老汉。
“反正也是没有活路,大不了拼了。”
“你们都在钱怀礼手里,你们的孩子真能不管你们的命?”
赵老婆长长扼腕叹息,又似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一死,我们当年就该跟着将军去死的,侥幸偷生,到现在这局面更没有什么可以贪恋的。”
“香火断绝,后继无人也不怕?”叶倾然知道这恐怕是所有人最忌讳的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皇帝不许我们与外人通婚,香火早晚都是断绝。”没想到赵老汉他们竟是已经决绝。
“若有活路,为何不肯拼一把?”叶倾然又问
。
此时,她看到赵老汉的眼睛里还是有了一瞬的松动,但更多的是怀疑。叶倾然咬牙,压低声音,“我是叶老国公后人,他老人家直至去世,都念念不忘,不能保下赵将军家人。”
她报出叶家后人,赵老汉瞳孔微缩,灼灼盯着她。他自然记得,他们回到西疆后,被问罪。满朝无人敢替他们出头,只有当时已经被皇帝忌惮的老国公,冒死进谏。
他们赵将军与叶老国公其实并无深交,但他为人刚正,明明身负大功,却为了给他们将军求情,惹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萧历不快。那件事也可以说是叶家被皇帝忌惮的起因。
赵老汉上下打量着叶倾然,缓缓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眼神却似看穿一切。
“赵老伯,请随我们去趟牛首山,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良久沉默后,赵老汉与牢中一坐老头交换了一下眼神,才点点头,“好吧。”
叶倾然跟萧楚这才松了口气。
离开牢房后,他们便带着一众衙役去了钱四水找好的酒楼,果然是县里唯一的一家,装修跟钱怀礼家一样,豪华俗艳。
说是衙役更像是一群混混,穿街而
过,懒散横行,老百姓都避之不及。
到了酒楼便都原形毕露,大呼小叫的点了一桌子酒菜,十几坛酒水。酒楼掌柜的面露难色,拉住叶倾然要求先付帐。
看来他知道这帮衙役其实都是穷鬼。
叶倾然也不跟他计较先压了一锭银子在帐上,那伙衙役一看更是开心,又叫嚷着又加了几个菜。
萧楚安静地坐在叶倾然身边,眼底压着鄙夷,叶倾然却很是豪气地拧开酒坛,跟钱四水都人拉关系。
几碗酒下肚,这些衙役们果然都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什么都说。
牛首山上的匪首跟钱怀礼的姐夫,那位俞州令孟栋梁好像是死对头,朝廷派人来剿匪从来都没成功过,但只要孟栋梁带着府兵去剿,每次都会抓回一两个匪首。
孟栋梁每每当街斩杀匪首,在百姓中很有闲名,朝廷也赏了不少,只是这匪却怎么也禁不完。
说这话的衙役喝得身子摇晃,却意有所指的眯着眼睛笑,“苏七兄弟,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叶倾然摇头,表示不解,其他衙役便也跟着哄堂大笑。
钱四水这时候使劲敲了那衙役的头一下,“胡说什么,喝多了胡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