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禾一直陪着叶倾然,蓝默轩会按时给她送药来。
叶倾然昏昏噩噩地躺了几日,她已经许久未曾生病了。这次竟像是被从内里耗干了精气。
整个人毫无生气,就算醒着,也是木然的。
其间萧策也来了两次,跟她说的朝廷的通报。
朝廷目前只说萧楚失踪,是赤甲卫副将派人送回的消息,那位副将目前重伤,退回宁城养伤。
叶倾然听了萧策的话,微微转了头。
“殿下,那副将还活着?”
萧策点头。
叶倾然一时似是下定了决心,她要亲口问他。
他最后看见萧策是什么情景。
战场上刀剑无眼,没人能战无不胜,但即使伤了残了,都好。她都能把他找回来。
蓝默轩看着她凹陷的脸颊,和干枯的唇,和眼中丝许微光,有些心疼。她还是不肯相信。他有些犹豫了,也许让她抱着这一丝希望,她才能继续支撑?!
可是当真相来临时,对她是否会太残忍?!他不知道要如何。
“郡主,若七弟尚在世间,必不想见你这般为他伤心,若他真的已不在世间,更不想你沉溺在伤痛中。”
“你是西疆的镇国郡主,除了七弟,你心中还有天
下百姓,难道你只想这样躺着,抱着仇恨不松手,然看眼睁睁看着古兰人踏破我西疆百姓的家园?”
“孤今日上朝会请父皇再次出兵,七弟没了,孤可以出征。没有钱粮,东宫可以卖掉。”
叶倾然眉尖紧蹙,像不认识般盯着萧策。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文弱书生。便是病情康复,依旧清瘦。可他风轻云淡说出这番话,她才发现。他宽大衣袍下的身姿其实挺拔如松。
端方清雅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如此风骨。
萧策说完这番话就走了。叶倾然盯着房顶看了良久,伸手让秀禾扶她坐起来。
她开始正常吃饭,喝水。只是有时会沉默地出神。
幸好秀禾是个话多的,总在她旁边说着家常,她一般都安静的听着。
有时,蓝默轩会陪她一起坐着,他本就是个冷清的人,两个人可以一坐一个时辰,谁也不说话。
叶倾然知道萧策的意思,但她心尖上缺了一块,血淋淋的疼。她知道自己得振作起来,可是一想到萧楚,她就疼得呼吸困难。
“太子被罚了,此时跪在大殿外。”蓝默轩轻声说,语气没什么温度,只是叙述。
叶倾然已经预料到了,她相信
,萧策上殿前也知道这样的结果。
“袁太师,谢相爷,还有兵部,礼部,户部,都主张议和。太子几次请战被拒,在大殿上顶撞了皇帝。”
“安王献上计策。他带大兵压境佯攻,恭王此时出使古兰,重压之下,迫使古兰议和。”
“皇帝肯给安王兵权?”叶倾然眯眼。
“左洪朝本就是安王部下,安王并未让朝廷派兵,而是只带庆州府兵,还要接管宁城卫。”
蓝默轩此言一出,叶倾然眸底便闪过冷光。
接管宁城卫?宁城是萧楚封地,虽未就藩,可那里也是他的根基。安王此举不像要佯攻,倒像是要断萧楚的根基。
萧楚没了,他想接管他苦心经营的兵力,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更何况,左洪朝在这次东北境之战中,不知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安王在庆州做下的那些好事,她怎么能让萧楚的势力落入安王之手。
“我要进宫。”叶倾然缓缓站起身来。
她吩咐秀禾去取她的郡主朝服,空戴整齐后便出了东宫直奔皇宫大殿而去。
大殿外,守卫森严。
萧策挺着背脊跪在大殿正中。
“儿臣愿带兵平叛,钱粮自筹!请父皇应允!”
他从始至终都在重复此句,此时声音已经嘶哑,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叶倾然大脚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递给他。
“殿下,且歇一歇。此丸可提振精神,护住心脉!”
萧策看着叶倾然,眼晴里流过赞赏之色,不犹豫地吞了那药丸,“有劳郡主!”
叶倾然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大步走到殿前。
“镇国郡主叶倾然,愿带兵平叛!求陛下允准!”
说完,她便也跪在殿前。
殿上正在议事的所有人自然都听到了她的声音,英国公等一干老将都面露欣慰之色。
“陛下,老臣请战!”
“老臣请战!”
这个武将功勋之家,早在太子上殿请战时,就已经请战过,但都被皇帝呵斥。
今日太子被罚跪殿外,皇帝为的就是让这些老臣都闭嘴,他已经开始考虑安王恭王的提议了。
可此时叶倾然的出现,又一石击起千层浪,大部分武将再次不管不顾地出列跪地请战。
“荒唐,一个女子怎堪重任。陛下,请陛叶倾然不敬朝纲之罪!”
袁太师连忙阻止。
“陛下,女子尚有保家卫国之心,难道这殿上男儿都是怂包吗?”
一位老将
军立时便出来怒斥,毫不避讳直盯着袁老太师,气得他吹胡子瞪眼。
“胡定邦,你骂谁?”
“谁怂就骂谁,谁做缩头乌龟就骂谁!”
“你!你个粗鄙老儿!”
袁太师一时竟想上前打胡老将军,结果被他一个瞪眼又吓得缩回去。
“陛下,他这时藐视天家,求陛下为老臣作主!”
萧历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吵成一团,又听到叶倾然来凑热闹,一时可心烦了。
他本不信自己的七子会战死,不过是个小小部族,萧楚一向骁勇,怎么会这样无声无息的就死了?他一直觉得其中有許。
可是除了赤甲卫的军报,他自己的密探传回的消息也是萧楚身中毒箭,绝无生还的机会。
还有安王信中也写了,左洪朝的消息,他也在东北境前线,说是多名赤甲卫都目睹了萧楚中箭落马,被一群古兰人群攻的消息。
战后,虽然赤甲卫没找到萧楚的尸身,但古兰人杀人极少留下全尸。
他们会割下重要俘虏的人头,将尸身大卸八块。
所以战场上尸块横飞,无法断定哪部分是萧楚。
他忌惮这个儿子,可真的知道他如此凄惨的死去时,他又说不出的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