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拍电影这件事情，其实远比想象中复杂。不过在好莱坞，所有需要的工序都已经被分割清楚，并模块化，整个电影行业形成了一根完善的利益链条。只要你进入了这个圈子，拍电影也没有多么复杂。
不过拍出来是一回事，拍的好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拍的好不好更多的是看个人悟性，但有了道格拉斯的存在，苏小小以后就不用担心她拍不出来的问题，当然，前提是能拉到足够的资金。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功底深厚的前大导演，道格拉斯对电影制作流程有着深刻的理解，现在，他把这种理解毫无保留的摊开在苏小小面前，能学到多少，就全凭苏小小自己了。
前期制作已经接近尾声，整个剧组已经初具雏形，就在苏小小准备忙里偷闲缓口气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找上了门来……
“曹哥……你怎么来了？”
曹睿和苏小小是熟人，而且曾经是相当熟稔的那一种。
毕竟曾经一起工作过一年多的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有二十个小时在一起东跑西颠，想不熟悉也很困难。那个时候，苏小小曾经受到了曹睿的很多照顾，因此，即使她现在对ea的印象糟糕极了，但面对曹睿，她也始终难以口出恶言。
“我收到阿肃的消息，说是他这边的试镜成功了。公司派我来这边帮他。”
“公司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苏小小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但这又不是曹睿的错，她也不能迁怒于人，所以干脆转换了话题，“我记得阿肃的经纪人现在是个姓白的？怎么这回是曹哥你过来？”
“已经不是了，上个月总裁刚做的决定。不过因为是刚刚接手阿肃这边的经济工作，暂时还没起到什么大作用呢。“
曹睿看得出苏小小的怨气，好脾气的没有计较。他之前让唐凌肃过来这边，其实也只是抱着勉力一试的念头，并没抱太大希望。可不曾想唐凌肃竟然真的拿下了这个角色，这让他又惊又喜的同时，也免不了有些顾虑和遗憾。
这个机会固然难得，但对于唐凌肃来说，却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华人在好莱坞影坛是有着天生的劣势。这种劣势不是在于语言上，而是根植在意识形态上的差别。ea的每一个艺人，不管是周林还是唐凌肃，又或是曾经在vry的几人，甚至就连已经被解约的安吉拉，都有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然而，却从来没有人能在好莱坞混出头来。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曹睿不认为唐凌肃能够成为例外，最好预计也不过是跟着电影走红一阵，之后却彻底沉寂下来。然而这样的走红却对唐凌肃的事业没有任何好处。然而现在木已成舟，他们也无法反悔了。
唐凌肃或许会觉得高兴，但曹睿却只想叹息。他知道明年ea将会开拍一部年度大戏，那部《百年洋场》本就是邀请了国内最顶尖的编剧以ea发展史为原型编写的剧本，在国内受到了大量关注。若是没有这次的试镜，曹睿至少能为唐凌肃拿下一个重要角色，就算是主角也有一拼之力。有了这一部代表作打出知名度之后，以ea在国内娱乐圈的地位，唐凌肃在国内的星途绝对能一帆风顺。可放在了好莱坞，曹睿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苏小小能看出曹睿是真心为唐凌肃着想，所以也就更加的和颜悦色的安慰道：“放心吧，导演很欣赏阿肃。而且我也在剧组，有什么事情都能照应一下。倒是曹哥你，公司到底叫你来做什么的？如果是照顾阿肃的话，随便哪个小助理都可以吧？”
曹睿原本也不太明白，不过看见了眼前这个有点强势有点儿陌生的苏小小，他又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或许，唐凌肃能不能在好莱坞闯出一条路，就要看这个女孩儿的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其实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关于唐凌肃的事情上，曹睿相信苏小小不会乱来。苏小小当初对唐凌肃到底有多好，他都看在了眼里，当时只想着年轻人哪懂得什么叫爱情，也许用不了几天就会分手。可不成想，这些年过去了，即使分隔两地，他们的心却依然相印。
曹睿看人看的的确很准，苏小小对这部正在筹备的电影十分有信心。作为道格拉斯导演的翻身之作，本身就聚集了极大的关注度，再加上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特效精良细致几可乱真，票房大卖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只要有了一部成功的作品，哪怕是商业片，唐凌肃也算是真正有了立足于好莱坞的资本。然而这只是她包装唐凌肃的计划中的第一步而已。在这之后，她会用她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去为唐凌肃寻找更多的试镜的机会。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这部电影的成功上。为了这一次以及以后很多次的成功，苏小小要付出的是很多以及更多的心力。无论是导演还是编剧，都是充满了竞争与突破的职业，苏小小哪个都不想放弃。
曹睿简单跟两人叙了旧，并没有多呆，之后他还要去ea在米国的分部报到。在他走了以后，苏小小想着他的来意，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
以ea米国分部的能量，他们很难捧红唐凌肃，而曹睿作为一个常年工作在国内的经纪人，对于米国娱乐圈的了解甚至还不如他的米国同事。身为ea的总裁，一向老谋深算的易修远肯定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明知道没什么用处却还让曹睿过来米国，这可不是那位易总裁的处事风格，除非……
——除非从一开始，易修远的想要达到的面对目的，就与唐凌肃无关……
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苏小小也就不费那个脑子了。她本来就不是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
就在一片忙碌之中，苏小小作为编剧的第一部电影低调的开机了。
第二十六章
苏小小十分清楚，拍电影和拍电视剧是不同的。或许在普通观众眼中，这二者的差别或许只是屏幕大小的区别。但在口味挑剔的观众和专业的影评人看，电影和电视剧由内到外，都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然而当她生平第一次进入电影片场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不是不同，而是……天壤之别。
在苏小小看来，美剧的剧组已经足够分工明确，管理严谨了，可跟眼下这个剧组相比，无疑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小小亲眼看这道格拉斯导演是怎样搭建出这样一个剧组的，可只有当它运转起来的时候，苏小小才明白，这到底是一个怎样无可阻挡的怪兽。
这里是好莱坞，一个怪兽们的乐园。在这里，它们可以做到一切。
苏小小心中涌起一阵热流，让她浑身战栗，这是崇拜和敬畏，也是心潮澎湃和跃跃欲试，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蓄养这样一只怪兽，驾驭着它一路横冲直撞，在这片乐土上开辟出一片新天地来。
苏小小可不只是想想而已，她已经计划好了，在这部电影之后，她就要开始组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影视工作室。不仅是为了唐凌肃，也是为了能让她自己有一个足够施展的舞台。
与苏小小的雄心壮志信心满满不同的是，唐凌肃的处境难免有些尴尬。
自从进组之后，他总能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很多人都在观察着他，想要看看这个亚洲人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入了道格拉斯导演的眼，竟然担任了男主角。
唐凌肃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一来他并非是米国人，甚至也不是好莱坞常见的白种人和黑人，二来他是个无名小卒，即使在国内也算不上一线大腕儿，在这个星光熠熠的剧组中被隐约排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能理解却不代表喜欢这样的做法，更别说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很好的打量，在唐凌肃敏锐无比的感知下直如明火执仗一般，简直不能更显眼，让他无比厌烦。
实际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种厌烦的情绪就已经越积越深了。面对现代社会的各种法律规章，早已习惯了大唐快意恩仇的唐凌肃在内心深处是无比焦躁的，这种焦躁甚至更甚于手脚被捆缚起来，让他有时候恨不得能掏出千机匣来乱射一番。然而他终究只是一人，没办法也没有必要去对抗整个世界。
这些年的磋磨所带来的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他渐渐学会了常人的处世之道，或许有人认为这是同化，是被生活磨去了锋锐的棱角。可唐凌肃自己知道，在他的心底，他还是那个手持千机匣，于黑夜中纵横来去无人能挡的唐门杀手。只不过，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还用不着那些高来高去的手段。
唐凌肃的内心中一直束缚着一头凶兽，在每个深沉幽冷的黑夜，用那些捆缚的铁索磨砺着尖牙，又或是拼尽全力的挣动着身躯，对月狂啸。然而只有身处片场的时候，这锁链才会微微松开些许，让那只凶兽可以小范围的松快松快筋骨，抖抖落满灰尘的皮毛。
这或许……也正是他选择这份职业的原因。
在这些质疑的目光中，唐凌肃的身形依旧笔直，他迈开腿，慢慢向前走去，每迈出一步，周围就安静下来一份，似乎正有一种无形的力场自他的身周扩散开来，所到之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那些之一的目光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到不能自已的视线，和根本无法抑制的，源自本能深处的惊惧。
“这种气势……简直就像是怪物一样……他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年轻演员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小声议论道。他出道没多久就已经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二线影星，一向自视甚高，更有着好莱坞人天生的优越感。可面对唐凌肃，这些优越感似乎都变成了笑话，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却让他从心底感受到了，此生最为强烈的……恐惧……
“真是完美……”道格拉斯远远的看见了这一幕，然而与其他人不同，在道格拉斯身上，苏小小只能感受到无比的强烈的兴奋和激动。老导演将双手比成一个取景框，把唐凌肃的身影框进里面。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兴奋的伸展开来，似乎一下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唐凌肃若有所觉的抬头，远远的直视过去，老导演身形一震，面上却愈发笑的开心。
每个导演心中都潜藏着一个癫狂的疯子。苏小小能看见道格拉斯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微微垂头，耳朵里却听到自己胸中那癫狂的咆哮声。
——她想要拍下更多的阿肃，无论是锐利的还是严肃的，冰冷的还是癫狂的，平静若水的还是温暖如春的……她想要拍下他更多的面孔，然后，大声告诉全世界……
——他是她的……
——仅属于她苏小小一个人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按耐下胸中涌动的情绪，迎上前去。这些日子与她混熟了的一个同事拽住她的衣角，小声的提醒她：“别去，听说这个人脾气很怪，早晨温蒂跟他搭讪差点被他吓哭……”
听了这话，苏小小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她安抚的拍了拍同事的手臂，努力克制着面上的笑意，一步步走到唐凌肃的面前。
“这是今天的日程表，”苏小小把表格塞进唐凌肃手里，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的给他鼓劲，“加油，收工后一起吃饭？”
唐凌肃一怔，身上慑人的气势一瞬间消散无踪。他回转过头来，看着苏小小的眼睛，慢慢的扬起了嘴角。
“好。”
那一刻，苏小小感觉自己听到了春暖花开的声音。
带着无比美好的心情，苏小小回到她的专属位置——道格拉斯导演的身后，看着全体人员一一就位。那位总是彬彬有礼的老绅士在这一刻也忘记了他的礼仪，用力的一挥手臂，斩钉截铁的下达了指令
“《超合金奶爸》第一场第一幕，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