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热气的红糖水上面还放了两片鲜姜,闻着是热辣滚烫,入口口腔里所有细胞都被席卷。
六子乐呵呵,蹲在外面剁着小鸡儿。
他带了把斩骨刀来,这刀是屠户们用来肢解猪肉用的十分锋利,本身又重,一刀下去骨肉皆碎,宁玉再三叮嘱鸡骨头也剁碎,不用挑出来。
他在这儿用力庖丁解牛,屋里迎春掏出一件东西给宁玉,宁玉一看脸更红了。
这是一条古代的姨妈巾。
又跟宁玉所想的简陋版本不同。
像是现在的姨妈巾,但是又是穿戴型的,似乎更方便。
“这是我给自己做的,是不是看起来怪模怪样,我常年在外面做活,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因为它耽误了,所以我要一种既能便于携带,又能便于穿戴,又不会随意掉下来的。
婶婶姨姨们做的,始终只适合在家里穿,后来我索性自己动手,改过好多次,改的我头皮都麻了,最后勉强做出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哪个样子?
是这种漂亮的让人不忍心用的样子吗?
这是一条安全裤。
但是长度要短,特殊的地方,用特殊的材料加厚了,也不是一次性的,绵软的布料,带着清凉味道的填充材料,宁玉一看就知道这安全裤穿起来该有多舒服。
真是难为她了,脑子聪明,手又灵巧,做什么都做得这么赏心悦目。
女孩在外面做事情,有诸多限制,但柳迎春,披荆斩棘,连细微处也从不肯示弱。
“这里面是个小垫子,里面的材料是我自己秘制,布料里面也有玄机,不会漏出去,你放心用,备用的垫子我也拿来,用过之后放在水里面泡干净,你不是摘了许多无患子,捏碎以后洗干净就行了。”
她把小竹箱子放宁玉身旁,又看看外头的六子:
“以前我也想着这种东西挺方便的,要是能卖出去就好了,当时做了挺多的,让六子帮我带出去一些,结果有钱人家觉得穿这东西有伤风化,没钱的人家完全买不起也就罢了。
我那儿还有好多箱这个,你放心用。”
是这样吗?
人们不是应该对于新的更便捷的方式,更容易接受吗?
女人家自古以来就有这个需求,很多东西也没那么科学,用了生病的也有很多人迎春做的这个东西,避免了诸多麻烦,怎么最后反而卖不了呢?
宁玉想。
果然,思想的碰撞是需要代价的,迎春一定是试过了之后才知道有些巧思,目前自己用就够了。
姜水红糖喝下去,肚子里很快就暖了起来,同时也勾起了隐匿的丝丝缕缕的疼。
宁玉一直觉得原主可能不来这个,因为营养不良太严重了。
没想到医生的理论,对于这个时候的人们没有一点用,即使这个样子,该来还是会来。
所有人都吃不饱的时候,不存在什么营养不良。
在屋里换好以后,迎春进来把脏衣服放进盆,宁玉一把拉住。
“湿的时候好洗一点,干了会留下印子的。”
宁玉俏脸飞红,今天晚上这脸上的温度就没撤下来过,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我自己来就可以,这种东西怎么能让你帮我,”
“哪种东西?
再说了,我又不是不来,大不了下次我忙的时候你帮我了。”
哎,哎?
柳迎春拿着盆转头就走了,宁玉都没来得及叫住。
这女人要是放在闺蜜的身份里,这是不可能接受她闺蜜找任何男人的。
强大,体贴,细心。
关键,她还长的好看。
这是什么天才级别的闺蜜?
宁玉只能心里感叹,没有男人,能在柳迎春面前,讨到印象分。
反正在她这儿无人超越。
“妹子,我已经做好了,点上火,然后呢?”
“辛苦你,剩下的我来吧。”
虽然月事来的很仓促,但是一切都没有被打乱,宁玉凑到小锅前面。
到现在为止,看到这充满现代感的小铁锅,仍然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但这种带把的炒锅在宋朝已经十分普遍。
热火烹油扔进调料,在一把倒进所有鸡肉,鸡油和植物油相互碰撞的一瞬间,蒸腾起更大的香味。
呲啦呲啦的声音中,宁玉把剁碎的蛤蒌,野葱,蘑菇,一股脑全放进去,大火翻炒一会儿,再倒酱,空气里慢慢飘出混合的香味儿。
六子兴奋的围着。
这种铁锅他早就看过,原来也没当回事儿,炒菜这东西不稀奇,但是你得会炒,就好像做饭,人只要学一学都会做,但有人能当厨师,有人只能把自己饿死。
“妹子你不当大厨太可惜了,这味儿做的,地道。”
宁玉撤出两根木头火一下小了起来。
锅里开始泛起细小的泡泡。
她还是腰酸疼,就把锅铲给了六子:
“现在就是不停的翻滚,不要让东西糊在锅上面,大概小半个时辰,把锅抬下来放在一旁晾着就行了。”
“你去躺着吧,剩下的我们两个自己弄,”迎春心疼,宁玉微蹙的眉头,已经说了一切。
宁玉确实不舒服,也就不推辞,又叮嘱了几句回到窝棚里。
盖着衣裳,后面又叠起两个枕头,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姐,你说妹子的手艺要是得推到镇上馆子去,我觉得能挣钱,日子会更好过。”
“然后呢,让哪个有几个臭钱的男人看上死磨硬泡,娶不到手不罢休的?”
“啧,你看这话说的,我这是一片好心啊。”
“这好心放在门外面,这是善意,是人之间的博爱。这好心不经人同意插到门里,就叫搅屎精。”
“什么搅屎棍,我可不是那种人,别以为你拐弯抹角骂我,我就听不出来,姐。”
“你就把她当亲妹子,好好照顾我少不了你的,旁的心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操心。”
六子缩肩,嘿嘿不语。
他懂,他啥都懂~
真跟镇子上戏楼里唱的那样,都说是才子佳人,谁知是莲开并蒂。
这迎春姐就好比那女驸马冯素珍。
这宁妹子就好比那娇滴滴的公主。
只不过。
他没忍住嘿嘿一笑。
戏文里公主对驸马一见倾心。
戏外,反过来了,这驸马可对公主看得紧哦~
清晨山间薄雾,草尖露珠,随着太阳升起来,飞快消失不见。
人们喧喧闹闹,赶来了。
还有人笑呵呵的腰上别着红布。
今天,
宁玉家上梁了。
可等大家到了院子里没看到宁玉,倒是看见了,穿长袍束马尾,腰间还别着把长尺的柳迎春。
看大家都到了,她一拱手,满脸喜气:
“今天上梁,多谢父老乡亲们来帮忙,等会儿还得请年龄最大的伯伯,帮这梁,点吉祥!”
侧头看草棚那边厨房里有人在忙,估计宁玉自己忙不过来,专门请柳迎春在前面招呼。
大家也不介意。
呼哨一声,人们就四散开来,向房梁抬了过来。
迎春昨夜彻夜未眠,除了刨木板,还在这木梁之上雕了一幅画。
此时清晨的阳光照下木梁上的双凤呈祥,熠熠生辉。笔锋有力,转和顺滑,根本看不出来是熬夜所作,人群里爆发热烈的喝彩声。
“漂亮,这画没得说,柳木匠真是咱们十里八乡第一,等到我家房梁的时候,一定要请柳姑娘给我家房梁画幅画!”
拍掌叫绝。
柳迎春得体的笑着。
这画自然是可以加的,只要工钱给的好,但是相同的图案,她敢保证在这十里八乡再也不会出现第二幅。
(但会给老婆新房子再画,打脸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