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央离开清琉镇那日,镇上围满了人。
百家村,新芽村的村民们,还有镇上铺子里的伙计们,全都来为沈朝央送行。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沈府外,眼睁睁看着沈朝央一步一步走向木轿车。
“央丫头,你这次走了,可要早点回来啊!我们百家村的人,可都时时惦记着你啊!”村长张正带着一家四口来送沈朝央了,他神情悲伤,眼中皆是不舍。
新芽村的村长虎妞则是跟沈朝央来了个熊抱。
她大大咧咧地在沈朝央后背拍了拍,笑出一口白牙:“东家,我们新芽村的村民全都等您回来!您可要快快回来,别让我们等太久啊!”
村民们个个一脸不舍,有感性的姑娘还红了眼眶。
“东家,您帮着我们大家过上了好日子,早就成了我们的主心骨。您这一走,我们可怎么办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嗓门喊了一句,村民们也开始泛起了泪。
是啊,百家村的村民们感触最深。一路逃荒而来,他们熬过了饥荒,熬过了土匪抢劫,熬过了一关又一关。好不容易生活稳定下来了,这带领他们走向好生活的主心骨却要走了。
不少人将沈朝央当成了精神支柱,似乎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挨不了饿,受不了冻。
见气氛有些悲伤,沈朝央冲着大家甜甜一笑。
“大家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段时间,你们的工钱我都会让村长按时给你们发,绝对不会少了你们一分钱。等我回来了,表现好的,还有赏金哦!”
沈朝央几句话,便破开了这悲伤的氛围。
张正轻轻拍了拍沈朝央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道:“央丫头,张叔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只管放心去,村里的事儿,有张叔替你看着呢。还有你爹娘他们,我也会替你照看着。”
沈朝央感激地冲张正笑了笑,就在村民们跟沈朝央说着离别之语时,秦玉莹的爹娘就静静地站在人群中。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那么安静又悲伤地看着沈朝央,眼中是化不开的歉疚。
县令虞允换了一身常服,跟沈朝央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又回去忙了。
沈朝央再细细嘱咐一些事宜后,最后才紧紧拥抱了爹娘跟哥哥们。
“爹,娘,大哥,四哥,我跟五哥就先走了。”
白清莲将沈朝央搂在怀里,声音颤抖:“阿央,早,早点回来。”
沈朝行眼眶通红,喉头哽咽,几度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无声地落泪。
刚开始,他是看不起沈朝央的。他知道妹妹的身体里早已换了灵魂,他讨厌她对家里指指点点,更讨厌她跟家里人相处得如此融洽。
但现在,他早就对这个妹妹爱得不行。她年纪小小,却懂得如此之多,还以一己之力,让家里都过上了好日子。
若是没有她,只怕家里现在还是家徒四壁。
不仅如此,她还教他做那么多奇奇怪怪但无比有用的东西。许多人都说他是个木头桩子,但她却告诉他,性格不重要,天赋也不重要,努力才重要。
他终于一步步做出各种器具,机关,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她却要离开家里踏上远方的路。
沈朝行紧紧拉着沈朝央的手,眼泪汪汪,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朝央眼角一红,拿出锦帕擦去沈朝行眼角的泪,温声道:“四哥,别哭,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吗?”
沈朝行狠狠点头,背过身咽下了喉中哽咽。
白清莲眼泪流得更凶了,沈朝书最为淡定,但他握紧的双手却昭示了他心中的不舍。
“保重,记得每日给家中报平安。家中万事有我,无需担忧。”
沈朝央重重地点着头。
吴小凤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沈朝央:“这是我做的辣椒水,遇到坏人,就用辣椒水滋他,然后赶紧跑,懂不?”
陈莺拿出一个薄荷香囊,温柔地替沈朝央挂在腰带上,笑中带泪。
“姑娘”话还没说完,陈莺就落了泪。
王婆递给沈朝央一双自己纳的千层鞋垫:“姑娘,山高水长,路途遥远,鞋子容易磨破,您穿上这鞋垫,再配上我做的鞋子,保管您的脚舒舒服服的。”
沈朝央小心翼翼地将大家伙儿送的东西收进怀里,随后郑重地跟大家一一道别。
为了不让大家长时间沉浸在悲伤中,她迅速上了木轿车,最后冲大家遥遥一挥手,便对无一道:“开车吧。”
木轿车慢慢消失在众人视线里,沈朝央透过车窗,看到白清莲哭倒在沈朝肩膀上,手握成拳,轻轻捶着胸口。
沈朝央心中涌上悲痛,世事终究难以两全,爹娘,哥哥,对不起,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沈朝金坐在沈朝央旁边,像一个圆润的土豆。
他将脸埋在宽大的袖子里,鼻子一抽一抽的。
“小妹,我们,真的会很快回来吗?”
沈朝央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扯起嘴角,说着违心的话:“会的。”
很快是多快呢?一年,半年,三个月,还是一个月?
她不知道。但,她终究会回来的。
木轿车慢慢离开清琉镇,朝着远方无垠的天空驶去。
沈朝央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天空,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告诉自己,五年,最多五年,她就回来。
木轿车是沈朝行特意改装过的,车子容量巨大,不仅可以坐四个人,后备箱还可以放很多东西。
车内有小桌子,座椅也被改成了沙发的样式。
沈朝央躺在沙发上,从桌上拿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又将头顶的风扇开大了些。
木轿车通体草绿色,车身上还画了精致的白色小花,看着清新又雅致。
车后,还有两辆加长版的木轿车。
那两辆木轿车通体墨绿色,车身雕刻了无数精致的花纹。车内,沈朝央从百家村培养的粮商们,或坐,或躺在车里。
每辆车五个人,车内有长方形的梨花木桌,还有围成一圈的沙发。在车的后方,还有小型的厨房,单人床。车顶安装了木风扇,可随意调节风力的大小。
若晚上找不到客栈,便可以在野外将就一晚,不必风餐露宿。
日头从下午一路滑到了晚上。
月光正明,野外没有客栈,沈朝央一行人便就地休整。
沈朝央从空间里拿出新鲜的肉,蔬菜,还有大米等,让粮商队里一位厨艺好的妇人拿来做晚饭。
晚饭有荤有素,白米饭饱满圆实,大家都吃得肚子浑圆。
吃过饭,沈朝央又拿出帐篷,车里睡不下的,便可睡在帐篷内。
明月高悬,沈朝央看着那明晃晃的月亮,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不远处的无一,竟是拿出一个木雕,开始细细雕刻着芷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