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勤没想到往日称兄道弟、同村出来的程海洋会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拒绝自己,沉默了半晌只得说道:“那好吧。”
挂掉电话的程海洋内心也很纠结,一方面是更高的单价,还是同村出来的老乡,另一方面他实在是不愿意憋屈着在程勤手底下干活儿。
一直以来,程海洋干活儿手脚麻利,为人爽朗大方,跟管理人员私交很好,一直都是他罩着程勤,这突然之间程勤化身为老板,要让他去打工,程海洋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因为程海洋的拒绝,程勤再给其他在蓉城做皮鞋的同村人打电话时,都有些气馁了,并未报太大的希望。
谁知给同村正在做样鞋的谢老六打电话去,谢老六一听程勤自己开了个厂,言语间全是真心实意的恭喜,并表示自己可以马上过来上岗。
给谁干不是干?何况程勤这边单价还给的高,作为同村人,没理由不支持。
程家村里姓程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程勤和谢老六这个外姓人平时反而来往甚少,得到他的支持,程勤心中很是感激。
谢老六还说他有几个朋友,可以一起带过来,加起来便有十来好几号人,来蓉城做皮鞋的大都是夫妻档,加上之前招的,这就凑够二十套人了,鞋厂也就像模像样的开了起来。
跑前跑后忙活了一天,回到家程勤情绪很是低落,程意询问招人进度如何。
程勤道:“约莫有二十来套下案,上案有十套人了。”
“那还不错啊,能够维持运行了,也不算浪费水电费。”许梦说道。
一想到那么大个厂房,成天机器、风扇、白炽灯开着,许梦就心疼水电费。
程勤淡淡嗯了一声,情绪不高。
程意悄悄问起:“爸,是不是招人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了?”
程勤闷了一口自制药酒,砸吧了一下嘴,叹气道:“哎,就是你海洋叔,不愿意来咱们厂里工作。”
程意冷哼一声:“我以为多大事儿呢,不愿意来就不愿意来呗,手脚长在他身上,还能强迫别人不成?”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靠手艺吃饭的人,只要单价给的高,还愁招不到工人?再不济雇几个人,去那些大厂周边发招工信息,总有人为了高价跳槽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和你海洋叔这关系哎。”程勤叹了叹气,又闷了小半杯酒。
一家人都已放下了筷子,就程勤一个人还在独酌,许梦等着收拾碗,不耐烦道:“就这么两口酒你赶快喝了嘛,喝老绵酒似得。”
夫妻二人一个性格似火,雷厉风行,一个似水,细软绵长,倒也相安无事的相处了十几年。
喝多了,程勤的话也开始密了起来。
“当年我和你海洋叔是一起来蓉城做的学徒,虽然我年纪比他大些,但这么些年一直有来有往,逢年过节也在走动,我是真没想到他宁愿帮别人也不愿意来帮我。”
“还说我干不了多久就要倒闭,有他这么见不得人好的吗?”
程勤心中愤懑无处发泄,只得一个人喝闷酒。
几句话,程意便听出了其中门道。
“嗨,嫉妒之心人之常情,上次海洋叔和秀荣阿姨来咱们店里坐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谁让你还上杆子似得邀请他到咱们这里来打工。”程意无所谓的说道。
上次程海洋便拒绝了程勤的邀请,那时程勤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还真以为他是留着订单给程勤自己赚钱呢!
程勤叹气:“我也是想带着他一起赚钱,他怎么就这样对我呢?我还打算后面工人多起来了,让他当管理帮我管厂子呢。”
程意一边玩儿着手机,一边说道:“你以为是帮衬,别人指不定觉得是炫耀呢。”
程勤涨红了脸:“我炫耀?我有什么好炫耀的嘛,这要是招不够人,不能按时交货的话,咱们一家人这辈子都要给银行打工,我是好声好气请他来帮忙,怎么就炫耀了嘛?”
程勤说道激动处,已经开始吐字不清。
许梦洗完了碗,过来收拾桌上的花生壳子,顺便将最后一点酒塞进程勤手里:“你快喝,喝完我收拾了好睡觉了。”
言罢,又看向程意:“你们老汉儿喝多了,你莫跟他扯。”
“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不愿意帮我”程勤翻来覆去就是一些车轱辘话,程意也懒得搭腔了。
次日酒醒后,程意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程勤:“对了爸,昨天你说想找海洋叔来当管理,干嘛舍近求远呢?志远哥最近不是闲赋在家吗,他上过高中,也做过皮鞋,他来当管理不是更合适?又是自家人。”
程志远是程勤大哥程智的小儿子,程智死得早,程志远同他母亲刘丽芳和姐姐程佳丽一起在蓉城打拼。
程意记得,程志远成绩极好,小时候经常给自己讲作业,在学校也很受欢迎。
但因家庭贫困,早早就辍了学,随大溜来蓉城学了做皮鞋。
许梦撇嘴道:“他都在家蹲着小半年了,听兰兰说他整天脸不洗、胡子不刮,就呆在自己那个小阁楼里不出门,这样的人怎么当管理嘛。”
早年程勤还没来蓉城打工,还在家务农的时候,许梦和刘丽芳之间有些矛盾。
因为奶奶张家蓉偏心老大程智,许梦和大嫂刘丽芳之间为着争土地、争宅基地、争工具、争老人在谁锅里吃饭很闹了不少矛盾。
许梦天然的不喜欢老程家另外几个侄儿侄女,但她说这话也有一些道理,一个成天闷在屋子里的人,怎么能够做好管理工作呢?
许梦也不想显得自己小气,末了说道:“要是你看这个侄儿可怜的话,让他来厂里做大活儿就行了,也算你这个当幺爸的对他照顾了。”
程意则是说道:“志远哥为人踏实、脑子又灵活,有他帮忙管理,你们能省下不少事,何况血浓于水,这些事情交给他也比交给外人放心不是。”
程勤自然是愿意相信自己的侄儿,只是他看了看许梦不太好的脸色,犹豫道:“听说他从传销那边逃出来就一直萎靡不振的,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