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罗绛, 薛宜小小的惊讶了一把,“红绛绛,你怎么来了啊,我还以为你明天才会出现呢。”
看到满脸元气的薛宜, 罗绛心里的石头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她往床边一坐,先把来龙去脉跟薛宜说了一遍。
“所以说,是那个戴着口罩的傻逼给我下了诅咒?我去……多大仇多大怨啊,就这么点事, 他就这样, 以后还不得反社会啊。”
罗绛推了一下眼镜,表情有些严肃, “纪明辉虽然处理掉了,不过我还是得说一说你, 以后不要那么鲁莽了,哪怕你是为了我跟他吵架, 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在不确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冲动很可能引火上身, 不止是这一次,和许晶玩笔仙那次也是, 和黑车司机吵架那次也是, 你是女孩子, 没有自保能力, 一直都是这个脾气,会很吃亏。这次纪明辉遇到的是我,如果换做你为别的朋友出头,你的小命真的就交待进去了。”
罗绛说完,薛宜愣了一下,她知道有时候自己性子是急,但是这次她完全是躺枪啊,“这次是意外……吧,而且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纪明辉啊。”
罗绛定定的看着薛宜道:“没有那么多意外的,而且就算是意外,你也承担不了意外的后果的,意外这种东西虽然概率小,可一旦发生,结果根本不可控制,要是我没在你身边,不知道这件事,要是我没有查到纪明辉的身份,我会因此悔恨终生,我很感激你帮着我说话,替我撑腰,可我仔细想了想,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需要你仗义执言,我这个人心宽,被骂了也不会当一回事,所以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罗绛的话并没有什么错,可是薛宜听着却十分刺耳,在她心里,如果朋友之间不帮对方出头,反而做个缩头乌龟,这还是朋友吗?可她不想跟罗绛争执,笑容在脸上僵住,薛宜扯扯嘴唇说道:“绛绛,你不是来看我的吗?我今天已经听后了指责,就不谈这个问题了吧。”
“今天可以不谈,但是问题还是得解决。”察觉到薛宜的闪避,罗绛有些不开心,“你觉得我难相处也好,觉得我霸道也罢,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我不需要你多余的正义感,因为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如果你没了,你的父母怎么办?我又怎么用‘这是个意外’来说服我自己?”
话一出口,罗绛就觉得自己说得重了一点,她有些后悔,有时候她的本意是好,结果表达出来的效果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你啊……确实挺难相处的。”薛宜冷着脸,也有些生气了,“刚开始跟你认识的时候,你避我如洪水猛兽,那时候我想啊,这个人这么讨人厌,我干嘛非跟她做朋友,可是……算了。也许吧,我就是很蠢,在你眼里只会添乱只会坏事,可我父母从小就教我要真诚的对待朋友,看到你被许晶那样讽刺,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看到一个陌生人对你人身攻击,我觉得就像在骂我,你说你是那样的人,那我也是这样的人,我就是一根筋,我就是傻就是没脑子。你要是觉得承担不了什么后果,就别承担,是我自己作死的不行吗?”
罗绛不自觉地咬了咬牙,“算了,你不听就当我没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罗绛直接就离开了,她本来打算告诉薛宜,她们的马克思老师是古韵添的爷爷,她已经托对方帮忙把薛宜的名字消掉了,但没想到两人小吵了一架,她也没什么心情去提这件事了。
薛宜坐在病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委屈,这时手机一响,来了短信。
“我听说你醒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发短信来的人是舟时,薛宜记得班导说是他背自己下宿舍还一路陪到医院,她动动手指,回复了短信。
“好多了,谢谢你啊,我应该还挺重的。”
“不客气,不过那天你实在太吓人了,眼睛耳朵都在流血。”
………
出了医院,罗绛依旧板着脸不说话,卫霖蔷跟在罗绛背后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开口道:“其实……你有点过份了。”
罗绛顿下脚步,反问卫霖蔷,“我哪儿过份了?我说的错了吗?”
卫霖蔷一手撑着手臂,一手托着下巴,“也不是你说错了,只是你处理的方式不恰当,小宜刚醒,她自己心里也是后怕的,这个时候你跟她说教,她难免不开心,而且客观来说,她确实没多大错,她出口帮你,是因为你是她朋友,虽然出了意外,但出发点是好的。你就算要提意见,也得等她好了,找个正确的时间好好沟通。”
末了,卫霖蔷又感叹了一句,“你啊,明明心里很重视这个朋友,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中听,她呢,被你激起了气,也说了不好听的话,你两还真是……”
夜风这么一吹,卫霖蔷这么一说,罗绛沉默了,她立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确实自己的话有不得当的地方,“我……我也是着急了,当时看到她那个样子,我确实吓坏了,小宜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也不知道普通朋友是怎么相处的。”
卫霖蔷无奈的摇摇头,“你俩啊,一个性子直,一个性子倔,都难改。不过朋友嘛,吵架也是正常的,以后慢慢磨合吧,朋友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包容的,哪有人天天在一起不发生摩擦的,毕竟人和人是独立的个体,有着独立的价值观,到不说谁对谁错,不过……只要你还想跟这个人相处下去,就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点,我相信薛宜也只是气那么一下下,明早就会打电话叫你一起去上课了。”
闻言,罗绛也只好点点头,她这个人自尊心很强,有时候还有点高傲,这种从小到大的秉性是刻在骨子里改不掉的,但脾气有时候确实容易伤到人。说白了,她就是不喜欢说软话,越在乎的时候就会理智过了头,不通晓人情世故,这在别人眼里,就属于冷暴力了。
“知道了,先回家吧。”
卫霖蔷眼里隐着笑意,上前安慰着罗绛,“你也别灰心,你这样也有你这样的好,薛宜热心,你呢可靠,你们之间是互补的关系,她缺乏的正是你拥有的,她宝贵的品质又是你所没有的,人生漫长,要学的东西很多,你前半生没人引导,自己形成了自己独有的处事方式,后半生慢慢学就好。”
卫霖蔷的话让罗绛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卫霖蔷看了几秒,看得卫霖蔷都毛骨悚然了。
“怎么了……吗?”
“没。”罗绛道,“我只是觉得,我有点捉摸不透你了,有时候觉得你笨得要死,有时候又觉得你好像一个掌握人生智慧的长者,明明平时眼睛里只有吃的家伙,会给我莫名的惊喜,我在想……你生前是什么人呢,你活在一个怎样的年代,是怎么长大,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死的,很好奇。”
卫霖蔷怔了怔,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生前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很好奇,不过我觉得无所谓吧,前尘往事俱往矣,关键是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做了鬼之后,看着世间百态,就会觉得什么事都没有饱上一口来得重要,你觉得我笨,只是我不想时时刻刻都那么聪明,这个叫……一物降一物吧,至少在你面前我懒得聪明。”
“既然像你说的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要留在人世,干嘛不去投胎呢?”
“大概是心底有执念吧。”卫霖蔷说道,“心底的执念支撑着我,告诉我有事要去完成,所以我还在。”
罗绛好奇的问:“什么执念?”
卫霖蔷灿烂一笑,“你猜。”
对话进行到这里,罗绛觉得没了兴趣,她信步往前,“不猜,这是你的事。”
卫霖蔷也不甚在意的跟上,自顾自地说:“活着呢在寻找存在的意义,死了也在找存在的意义,好难啊。”
罗绛笑着接话,“哪有这么多意义,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这话听得卫霖蔷眸子一暗,最终将嘴里的话吞咽了回去,她换了个话题道:“呐……你答应我要陪我逛街的,先给我一千块,我得去天地银行兑钱。”
“兑钱?”罗绛有些奇怪,“兑钱干嘛?不是买了东西直接给你烧吗?”
卫霖蔷无语的笑笑,“你也说了我是黑户,哪能收得到啊,这逛街当然是去逛鬼市啊。”
“鬼市?!”
罗绛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古籍善本记载的段落。
《新唐书·西域传下·拂菻》:“西海有市,贸易不相见,置直物旁,名鬼市。”
罗绛脑仁子一抽,好像已经看到了百鬼夜行,风雨曛晦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