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村口的路上,罗绛才感觉到村子里不同寻常的氛围,罗绛虽然不常来村里,但在家常常也能听见这里喧嚣和躁动,谁家生孩子了,谁家杀猪了,谁家嫁女儿了,鞭炮和人口吵闹的声音赋予了这个村子别样的烟火气,但此刻,这里是安静的,大部分人家都是关门闭户的,哪怕有在外面干活的人也不似以前那般谈天说地闲话家常,罗绛还注意到有几户人家门上挂上了黑纱,这种黑纱罗绛见过,这是罗家村的一种习俗,代表家里死了人,而且还是枉死,主人家心情不好,不想理会俗事,所以挂黑纱,希望别人不要随便打扰。
但奇怪的是,挂黑纱的人家并没有办过丧事的痕迹,没有挽联,没有花圈,连烧过的香灰都没有,想到薛宜说的,罗绛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村口聚集了很多人,人群包围着村口的老槐树,时不时发出骚动和争议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喊,一时间吵吵嚷嚷,十分混乱。
“红红,这里。”薛宜看见罗绛之后朝她招手。
罗绛走到薛宜身边。
“我跟你说,今儿个一早,我就被吵醒了,村里死人了。”
罗绛看着偌大的包围圈,没有想要挤进去凑热闹的意思,“死的是孩子吧。”
薛宜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我来的时候看到村子里有人家挂黑纱,但又没有办丧事,在我们这里,只有小孩子死了,才不会办丧事的。好几户都挂了纱,村子里气氛又诡异,应该也有好一段时间都是这个情况了,所以我想死的应该是个孩子。”
薛宜听完之后很惊讶,直对罗绛竖大拇指,“我应该叫你江户川罗绛,不对,福尔摩绛。”
“拉倒吧,叫我来干什么?”
薛宜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把罗绛拉到一边,悄声说:“这件事情太诡异了,我刚刚听见大人们说,村子里已经死了好几个孩子了,而且这些孩子死得莫名其妙,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全身青紫,而且额头上还有一个怪异的符号。”
罗绛摸了摸下巴,“很多杀人狂喜欢在犯罪现场留下标志性的符号,一来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二来能给他自己带来一种满足感,这种符号就像是他身份的标识,会让他有一种‘我干了坏事,但你们就是抓不到我,拿我没办法。’的变态成就感,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个符号并不是杀人者信手胡来的一笔,而是代表某种宗教,极端的宗教份子最让人脑仁疼,他们为了表示对信仰对象的忠诚,往往没有任何理智而言,所以这种事情还是应该报警。”
薛宜傻了,“这……不是,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万一是某种山精树怪,或者是厉鬼复仇。村子里的人都在说,是因为一味的开山取矿,导致山神发怒,所以山神在惩罚他们呢,不然为什么是孩子呢?这不就是让他们绝后嘛。”
罗绛敲了敲薛宜的脑袋,“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山精树怪和厉鬼啊,小孩是弱势群体,下起手来比较方便,而且你不是说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吗,那说明凶手并不是报复性杀人,如果是报复性杀人,尸体不可能这么干净,一定会有虐待的痕迹,村子这么小,有多少口人也是知根知底的,如果警察们聪明一点,相信很快就能破案的。”
薛宜还想反驳点什么,但是罗绛说的话又让她没法反驳,她可是可是了几句,最终还是对罗绛的凶手论妥协了,“我就是觉得没有这么简单,这是我女性强大天生的直觉告诉我的,而且你不是能看见鬼魂嘛,你去看一看,哪怕能从孩子们嘴里套出凶手的信息不也是做了好事吗?”
说到这里,罗绛沉默了一瞬,最终摇了摇头,“算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生死由命吧。”
说到这里,薛宜不高兴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那些孩子最大的只有十岁,这对你来说明明就是件小事,为什么你要拒绝?”
“我……”罗绛不知道自己怎么跟薛宜解释,难道要她说罗家村的原住民很讨厌她,她说的话也没人会听吗?那薛宜一定会追问原因,而那件事恰恰是罗绛最不愿意说的。
薛宜狠下了脸,“就说你帮不帮我。”
“我不懂你为什么有这种多余的正义感,反正你已经十八岁了,不在杀人凶手要伤害的范围,你怕什么?”
“村子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是为了明哲保身,这些孩子虽然跟我没有关系,但是蜘蛛侠不是说了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我们从小生活的地方啊,我不信你没有一点感情。”
罗绛叹了一口气,事情发生的时候,很多人第一选择的往往就是明哲保身,确保自己的利益,罗绛也不免俗,何况……但她看着薛宜那倔强的脸,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好吧,我帮你。”
无奈之下,罗绛还是点头了,“不过,我只是帮你,很多事情我不方便出面,而且我们也只能私底下进行,不能告诉大人,特别是我奶奶。”
薛宜高兴的搂住罗绛,“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人还没散,隔壁三婶还在抱着孩子哭,我先去给你挤出一条通道。”
薛宜走到人群的外围,试图挤进圈子中心。
“我一直怀疑,你是不是喜欢薛宜,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则了。”突然冒出来的卫霖蔷吓了罗绛一跳。
“下次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现。”罗绛往旁边让了一步,“我和小宜是好朋友,帮她只是因为她说服了我,而且事后我会找她要报酬的。”
卫霖蔷笑笑,“看来我冤枉你了,你还是那个黑芝麻包子,自己朋友都要收钱。”
罗绛笑而不语,“没办法,我穷啊。这个是我唯一不变的原则,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做。”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的,杀人犯的变态心理之类的。”
“这个嘛,多看点美剧就知道了。”
“绛绛,这边。”在薛宜找了好几个角度之后,她终于成功挤进了大半个身子。
罗绛看了一眼卫霖蔷,示意对方等着,自己就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挤到了圈子里,罗绛才发现事情真的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死掉的孩子大概八岁左右,是个女孩,如同薛宜所说,女孩全身泛着怪异的青紫色,额头上有一个奇怪的符号,符号泛着丝丝的黑气,而这个符号罗绛看着很眼熟,想了一下,觉得和程晓梅控制的女尸身上的符文很相像,罗绛没法确定这到底是某种文字还是仅只是符号,但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这让罗绛瞬间紧张了起来。
女孩的妈妈正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周围的人也都议论纷纷。
“这已经是第五个人了,失踪的都还没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可不嘛,真是丧德啊。难道真的是我们村做了什么坏事,被老天爷惩罚了吗?”
“要我说就是这帮外来人挖矿挖的,这是得罪了山神啊。”
“什么山神啊。”
“你不知道,这还是老一辈告诉我的,说我们村的岐山上是有山神的,有人曾经见到过,那山神是只狐狸变的,那人见到的时候,山神头上还有一对狐狸耳朵,长了五条尾巴。”
“这哪能信啊,我奶奶从小就拿这个故事吓我,为的就是不让孩子上山去玩,说山上野兽多。”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孩子难道是自己死的?”
“山神要害人也不该是现在,开矿也不是今年才开始的,我觉得是那个神婆在作怪。”
“那个神婆啊……”
听到这里,罗绛戳了戳薛宜,“这个孩子是你三婶家的?”
“也不是亲三婶,只是从小住在我家隔壁,我妈让我这么叫的,说起来这个孩子我还认识,曾经还拉着我要我陪她玩呢。”
地还没有干,女孩的母亲跪坐在地上,一身都是泥,女孩的父亲在一边劝着,不住的抹着泪。
“我的妮妮啊,你怎么就没了啊,昨天你还在跟妈妈说要吃糖饼子,妈妈都做好了,你怎么不吃了啊,妮妮,你别丢下妈妈一个人,你快回来吧。”
女孩的母亲哭得涕泪横流,然而女孩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周围的人不是叹气就是跟着悄悄落泪,连罗绛都忍不住动容。
女孩的父亲拉了拉地上的女人,“孩儿她妈,先把孩子抱回家吧,孩子怕冷,这地上也凉。”
男人说话的时候也是鼻子发酸,他是男人不像女孩的母亲那样哭得肝肠寸断,男人的悲伤是留在心里的,他没法向外人诉说失去孩子的痛苦。
“我不走,我要我的孩子,我要她回来。”
这时人圈中挤进了几个人,妮妮妈看到其中一个人之后,放下了手中的孩子,扑向了那人。
“村长,你要给我做主啊,妮妮这个孩子这么乖,你还抱过她呢,孩子不清不白的没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罗汉看着妮妮的尸体,一脸痛心,他扶着妮妮母亲,安慰到:“妮妮她妈,你别哭了,这事我不会不管的,你先起来去吃点东西,罗放把你老婆劝回去。”
妮妮的父亲罗放见状,不知道是心里的怨气被激发了出来,还是因为失去孩子让他丧失了理智,他上前就是一拳,“你不是说你在调查吗,孩子都没了好几个,你怎么调查的,如果你早点查出来,我家妮妮会死吗,她才8岁,刚上小学,老师说她是要考大学的。”
罗放气红了眼,根本不顾罗汉已经五十多岁,下手也没有轻重,罗放捂着鼻子叫了一声,当场就见了血。跟着罗汉来的两个人赶紧拉住罗放,“罗四哥,别冲动。”
“我冲动?!你看看我家妮妮,你再看看我婆娘,她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你不是村长吗,你怎么当村长的!”
罗汉被打了一拳,也很生气,“都说了最近是多事之秋,叫你们看好孩子看好孩子,你们倒好,这能怪我吗?”
罗绛自然是认得罗汉的,她听到罗汉的话轻蔑的笑了一下,“还是这样,活该。”
那边,有人上前劝解,有人沉默不语,鸡飞狗跳的闹了一阵,罗放夫妻带着孩子的尸体离开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人群也散了。
罗绛拉着薛宜悄悄的跟上了罗汉一行人。
薛宜不解,“这是干嘛?”
罗绛解释道:“收集情报。”
罗汉鼻子受了伤,去了村子里的一个小诊所包扎,罗绛和薛宜就躲在诊所外面偷听。
“村长,这已经是第五个孩子了,而且还有好几个失踪的孩子也没找回来,村子里面现在人心惶惶的,几个孩子的家长天天在我家闹,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我能有什么办法,警察也来过了,什么都没查出来,罗胖子家不也住过便衣吗,最后孩子还是没了,我是天上的神仙还是怎么的,能算命啊。”说话的时候,罗汉扯到了伤口,疼得直抽气。
“那也不能听之任之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您说会不会真的是山神报复啊?”
说到这个罗汉就生气,“都怪那些外来人,可偏偏死的不是他们的孩子,气死我了。”
之前罗汉还对山神报复这件事嗤之以鼻,但是警察都查不出来,罗汉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别的可能性。
另一个男子道:“要不……我们去求那个老妖婆吧,隔壁村的神婆现在都不敢来,或许只有她有办法了。”
“不行!我不同意,那个老妖婆就是个祸害,连同她那个孙女。”
“可是,村长,您也有孙子啊,我家孩子虽然送走了,但是我家婆娘还是担惊受怕的,老是做梦梦到孩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