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舍最大的一个鬼死后,就代表其他的小鬼都成了一个无人认领的状态,没有了太监的控制,他们显得有些茫然。
罗绛随意抹了抹额头上的血,走到鬼魂们的面前,“没有人可以禁锢你们了,都去投胎吧。”
然后她牵起那个手足无措的小鬼,脸上难得温柔,“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其他的鬼面面相觑,最后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原地,老校舍也终于清静了起来。
罗绛把小鬼带到了映月湖,让他和水鬼母子相认,水鬼对罗绛感激不尽,这么多年,她之所以不能投胎不是因为一直找不到替身,而是存有执念,对孩子的执念。
邪念和执念都在一息之间,那太监是为了一段永远不可能的爱情,水鬼是为了回应一句‘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一朝成魔,一朝沉默,却牵扯进去一个个无辜的人。夜晚的凤栖大学还是那么安静,在这万籁俱静的夜空下,又有几个灵魂能够安然入睡。
罗绛默默看着泛白的天空,对着身后的卫霖蔷问道:“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事情留在这浑浊不堪的红尘之中?”
卫霖蔷听到不明所以地抬头询问,“啊?”
“没什么,去医院吧。”
“哦。”
罗绛走的时候太早,学校里的大门都还没开,悲催的罗绛只能再次爬墙出去,从学校去医院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遍凤凰市的交通,罗绛大步朝薛宜的病房走去,卫霖蔷在一边笑得很欠揍,“你可以学我啊,用飘的,这样就不会堵车了。”
“滚。”
走到病房的门口,罗绛发现锦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淡淡打了个招呼,“学姐。”
看到罗绛,锦薇也有些惊讶,更加惊讶的是,罗绛全身泥灰,衣服裂开了好几个口子,额头上还有硕大个伤口,一大块凝结的血迹显得尤为吓人。
“学妹,你的头?”
“哦,这个啊,没事。”罗绛毫不在意走进病房,转身把门关上了,“学姐,薛宜和许晶我给带回来了,但是需要你帮个忙。”
锦薇说:“带回来了?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掺和这件事吗,学校已经在想办法了,今天就会着手解决,到时候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学校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对于锦薇的指责,罗绛没有反驳全盘收下,“我没有爸妈。”
锦薇愣了一下之后,红着脸道:“对不起。”
“没事。”罗绛推了推眼镜,“人回来了就是好事,所以为了避免有人打扰,还希望学姐帮我把一下门。”
突然变成望风的副/主/席表示很心塞。
“好吧。”
锦薇虽然很想留下来见证一下这个过程,但是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锦薇走后,罗绛朝卫霖蔷点了点头,卫霖蔷从玉盒中放出了两个人的魂。
罗绛不知道怎么归魂,但是她记得奶奶说过,当一个人丢魂了,有时候可以用叫的方式把对方唤回来,罗绛打算试试,她先是走到薛宜的床前,弯腰在薛宜的耳边念到:“薛宜,宜宜。小宜,薛将军。”
薛宜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罗绛干脆把薛宜所有的绰号和小名都叫了一遍。
果然,薛宜和生魂听到声音,慢慢地飘回了身体。
用同样的方法,罗绛也在许晶的耳边叫了她的名字。
生魂回到身体,薛宜也没有马上醒过来,锦薇突然敲了敲门,“你们好了没,护士过来换点滴了。”
罗绛道:“好了,可以进来了。”
锦薇进来之后有些失望,“我以为你至少会摆个五行八卦阵什么的,至少也要弄点朱砂画个符,没想到这么快就完了。”
对于过于干净锦薇露出了一丝‘居然这么low’的不满。
罗绛额角抽了抽,还来不及开口就扯到伤口,疼得她直抽气。
刚好,这会护士端着不锈钢盘子进来了,看到罗绛的时候她显然也吓了一跳,“小姑娘,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啊,好吓人啊,你跟我去包扎一下吧。”
锦薇也点点头,“薛宜还没醒,你去包扎吧。”
罗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得没心没肺的薛宜,没有反对。
护士把罗绛带到了护士站,她不太喜欢医院的味道,尤其是住院部,许多房间内渗透出浓烈的死气,混杂着福尔马林和酒精的味道扑鼻而来,很多生命在这里出生,也有很多生命从这里消逝,就像坟墓和子宫。
尽管护士已经放轻了动作,但是在碘酒接触到伤口的一刹那,罗绛还是疼得直皱眉。
“哎哟,这是怎么伤着的,这么大一个口子,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啊。”护士年纪有些大,言语之间多有抱怨,但是罗绛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
“罗芙小姐,这次的事情涉及到好几个学生,请您一定要帮忙啊。”
“罗芙是我的俗名,李校长还是叫我沉素吧。”
由远及近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罗绛忍不住扭头朝声源处看去,李校长罗绛是认识的,哪怕仅仅才大一,罗绛就听了不少凤栖大学这位奇葩校长的一系列传闻,但是那个鼻孔朝天出气的势力小人,此刻正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点头哈腰,让罗绛有些好奇。
罗绛一扭头,护士自然不满意了,“哎呀,坐正坐正,这是干嘛呢,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护士的叫嚷,罗芙不免注意到了罗绛,应该说她先注意到的是罗绛身边的鬼气,罗芙面容精致,却鲜少有表情,加上她头发很短,看上去有一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罗绛看了一眼之后,就把目光移了回来。
“绛绛,她注意到我了。”卫霖蔷开口。
“嗯。”罗绛含糊地应了一声。
罗芙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唐装,衣服上绣着五爪金龙,一针一线皆带着法术,连在一起就像防御万恶的金钟罩铁布衫,还有她手上那串佛珠,颗颗晶莹剔透,光是看品相就知道价值不菲,而每颗佛珠上还浮着极小的字,整串散发着淡而不华的光辉。罗绛听说很多人喜欢在佛珠上刻经文,但这位的经文却不像是雕刻上去的,而像是从珠子里面长出来的,最让罗绛惊讶的是,罗芙身上带着的金光比起罗绛认识的那个主持十倍不止,她是什么人,罗绛听见她叫李校长称呼她为沉素,听起来是个佛名,如果仅仅是个年轻的佛教弟子,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佛光。
卫霖蔷说罗芙注意到了她,就证明对方看不见鬼。
等护士给自己处理完伤口,罗绛就回到了薛宜的病房,果然李校长和刚才那位罗小姐都在。
锦薇原本正在向罗芙说着那晚发生的情况,但是后者只是走到了薛宜和许晶的病床前面,单手覆上两人的额头,“虽有过离魂状态,但现在魂魄归位,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过一会人就会醒了。”
李校长明显把罗芙的话理解为,‘之前确实是丢了魂了,但是现在经我扭转乾坤,已经没事了’,他连忙给罗芙道谢,“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多谢罗小姐帮忙。”
只有知情的锦薇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罗绛。
罗芙从兜里掏出一块白巾细细把手掌擦了,也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她走到罗绛的面前伸出手,“你好,我叫沉素。”
罗绛有些惊讶,但出于礼貌还是握住了对方的手,“我是罗绛。”
“罗绛……吗?”罗芙收回手,用白巾又擦了个遍,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罗绛,“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说完也不给罗绛拒绝的机会,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
罗绛:所以这位只是有洁癖,而不是对于和自己握手一事很重视,重视到要先擦干净手是吗……
不等罗绛回话,罗芙就把头转向李校长,“既然事情已经结束,沉素就告辞了。”
李校长还没回过神来,立马笑着说:“那是那是,我送罗小姐。”
罗芙没有在纠正对方,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就同李校长离开了。
等罗芙走后,罗绛才开口问锦薇,“学姐,这位是什么来头?”
对于罗芙,罗绛十分好奇,好奇她那满身佛光,也好奇她那浑然天成的贵韵。
锦薇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但看校长那个样子,应该来头不小,而且她好像对你很有兴趣。”
“兴趣?”罗绛一本正经地摇头,“我不喜欢女孩子。”
锦薇:……
不想给锦薇造成怀春少女的错误认知,罗绛又解释,“我也不喜欢男孩子。”
锦薇:……
卫霖蔷:……
所以解释的意义在哪儿?
“我是说。”锦薇再次措了措词,“你们有点像。”
看起来都是一脸生人勿进,行为举止透着一股子清冷。
罗绛不赞同地摇头,“她跟我不一样。”
罗绛太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了,自己是真孤僻,也不愿意接受新的环境新的人,对什么都保持着戒备,那位擦手的行为虽然看起来是在嫌弃全世界,但她看每个人的目光都是一样的平等,哪怕是名声不好听的李校长,那样的眼睛,罗绛只在寺庙的佛像上看过。
病床上的薛宜不安地动了动,像是要醒了,罗绛也收回思绪,走到了病床前面。
薛宜抖了抖眼皮,嘟囔了几声,终于醒了,她一张开眼看到罗绛就吓了一跳,“妈呀,红绛绛,我这是死了吗?你怎么都开始披麻戴孝了。”
罗绛一个巴掌甩到了薛宜的头上,“披麻戴孝个屁,要不是你,我会伤成这样吗?”
罗绛原本高兴的心情因为薛宜的耍宝瞬间就消失无影无踪。那厢许晶也幽幽转醒,罗绛和薛宜说话也变得不方便起来。
“既然醒了,就别在这里浪费国家资源了,出院吧。”
薛宜摸了摸肚子,深以为然,“我原来已经睡了这么久吗,怪不得这么饿。”
卫霖蔷在罗绛旁边也提醒道:“原来已经天亮了吗,怪不得这么饿。”
罗绛:……
这两个讨债鬼!真是讨厌。
和锦薇交换了一个眼神,罗绛就扶着四肢发软的薛宜走出了病房。
“本将军一定要吃下一头牛!”一走出医院,薛宜就握着拳头表示到。
罗绛眼里除了嫌弃还是嫌弃。
两人刚走两步,罗绛就感觉有只手拉住了自己,转过头一看,是同病房的那个小女孩,她仰着头道:“姐姐,请你救救我妈妈。”
罗绛不明所以,“什么救你妈妈?”
“我昨晚来陪妈妈,不小心睡着了,今早上你和那个漂亮姐姐的话我都听见了。请你救救我妈妈,我给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