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手里拉着箱子,第四次不确定地问罗绛,“红红,你真的要搬出去吗?要不……我去跟杨梦她们说说呗,大家一个宿舍的,不至于吧。”
罗绛手扬了扬,示意薛宜不必再提,“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她们不是嫌我吵吗,正好,我一个人出来住。”
薛宜换了只手,回答说:“其实也不是嫌你吵,她们不像我,晚上睡得死……”
后面的话,薛宜没说,她和罗绛小时候就认识,但后来薛宜跟着爸妈搬进了城里,两人也隔了好些年没有见面,再次在大学中遇见之后,两人还恰好分到一个宿舍,当时薛宜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并且死缠烂打成为了罗绛唯一的朋友。用薛宜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缘分,但她也知道罗绛晚上做了噩梦会尖叫,以前罗绛都是一个人住,但是现在到了外地念书,住在宿舍,确实有些不方便。
看到好友为自己担心,罗绛脸色缓和几分,她推了推眼镜,手顺势拍了拍薛宜的肩膀,“放心吧,这里离学校也就二十分钟,何况房租低得跟白送似的,我都已经跟房东联系过了,钱也交了,反悔也来不及了。”
薛宜叹了一口气,罗绛就是这个性格,孤僻,固执,跟宿舍发生矛盾也不解释,听到许晶说她坏话的时候,二话不说在电线杆子上找了一个租房广告,拎着东西就找过来了,薛宜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把自己好不容易在食堂抢到的红烧肉给喷得到处都是。
罗绛是跟着奶奶长大的,据说出生的时候,整个天上都是火烧云,这才有了这个名字。罗绛的父母死得早,幸亏家里还有点积蓄,这才让罗绛能安安稳稳地上大学。但是薛宜也清楚罗绛的情况,一个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两块花的人,若真不是被气着了,怎么舍得出来住,薛宜有心帮罗绛,但知道对方自尊心极强,贸然帮忙到时候反倒惹得罗绛不高兴,想到这里薛宜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和房东约定好的地点。
“不是我吹啊,亲,我们家的这个房子,性价比绝对杠杠的,两室一厅,独立卫浴,别说是你一个人,哪怕是合租都是没有问题的。”
房东是个中年胖子,穿着大褂和人字拖,一口淘宝腔,一边说话一边扇扇子,爬楼梯的时候,一身肥肉一颤一颤,累得气喘吁吁。
罗绛租的地方在三楼,位置有些偏,采光也不是很好,这个地方是个老式小区,墙体发黄,有些地方的瓷砖已经开始脱落,爬山虎长得到处都是,但是卫生还是做得不错的,这一点让罗绛还算满意。
“大叔,你家房子被你说得这么好,怎么租得这么便宜啊?”薛宜提着箱子,也有些费劲,她打量了一下周围,忍不住开口问。
房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随即笑着回答:“哎哟,这不是因为房子老嘛,加上电路老化,时不时地会停电,现在的大学生多娇气啊,夏天没有空调,手机没电充不了,都吵着嚷着要换地方呢。”
罗绛心里觉得奇怪,但是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转移了。
“看,到了,就是这里。”
房东从裤兜里划摸索了一阵,终于掏出一把黄铜钥匙,往锁孔里一插。
可能因为很久没人住的原因,刚进门扑面而来一股尘土味,薛宜把箱子放在玄关处,一边捂着鼻子,“大叔,你这房子多久没打扫了,这好歹也是你的租客,你都不扫扫,真没有服务精神。”
罗绛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下,四处看了看,然后她看向薛宜,“小宜,你先回去吧,我东西不多,自己能收拾。”
薛宜皱着眉头,“别叫我小宜,搞得像我是你小姨似的。”
薛宜瞅了瞅房东几眼,把罗绛拉到一边,“红红,我怎么觉得这屋子怪怪的,阴冷阴冷的,要不……咱还是不租了吧。”
罗绛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房东竖着耳朵贴了过来,“你别多想了,我东西都拿来了,难不成还要搬回去?再说了,在咱学校周围,这样的房子一个月至少得一千,现在是一半的价格,很划算的。你听我的,先回学校,我明天再来找你。”
薛宜狐疑地看着房东,但是还是答应了,“你注意安全。”
见薛宜走了,房东笑眯眯地走向罗绛,撮着双手问:“怎么样,小姑娘,房子还可以吧。”
单看布局的话,房间是没有大问题的,而且里面有简单的家具,床也不用单独买,基本是可以拎包入住的。
罗绛往房间的某一角看过去,突然扬起三个手指,“三百块。”
房东一时没听清,“啥?”
罗绛露出两颗虎牙,笑容里面却不带一点温度,“我说……房租,三百块。”
房东下意识地拒绝,但是罗绛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不慌不乱的样子让本来就有些心虚的房东,脱出而出地就答应了。
房东悔恨地走了,同时他的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罗绛一下子签了半个学期的合同,也就是五个月,押金也交了,意思就是说,到时候哪怕罗绛反悔了,押金也拿不回去了。一种赚到的感觉让他露出了标准的奸商笑。
罗绛的到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严格的来说,首先炸毛的就是这间房的原住民了。
卫霖蔷蹲在天花板上,长长的头发倒垂着,她盯着罗绛忙里忙外地打扫着,忍不住伸爪子捅了捅旁边的丫丫,“丫丫,这老王还真是不辞辛劳地想要赚钱啊,这次又来了个蠢蛋。”
丫丫和卫霖蔷一样是个女鬼,但是她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卫霖蔷想,她大概生前就是个哑巴,又或许是割脖子的时候割伤了声带开不了口,但是又觉得直接叫人哑巴,不太礼貌,于是给她取名叫丫丫,反正和哑哑也一样。
丫丫万年不变的死鱼脸看了一眼卫霖蔷,脖子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一激动就汩汩地往外冒血。
“你是说,不管是谁,咱只要按照老方法把她吓走就是了?”
丫丫点了点头。
卫霖蔷赞同地晃着脑袋,“不知道这次这个能坚持几天呢?”
卫霖蔷和丫丫就是这间房里的鬼了,为了捍卫自己的居住权,她俩不知道联合起来吓走了多少人,导致这间房在周围可是臭名昭著,这样的房子也就骗骗罗绛这样的新生了。
罗绛把东西摆好之后,就去试了试淋浴,发现有热水,准备洗澡。
卫霖蔷从天花板上飘下来,一头钻进冰箱,“丫丫,快来看啊,她买了零食!”
说话间,卫霖蔷就扒拉出一包泡椒凤爪,高兴地朝丫丫挥手。罗绛刚搬进新家,又没吃晚饭,担心之后没有可以吃饭的地方,于是买了点零食准备打扫完了垫垫肚子。
丫丫还没来得急下来阻止,卫霖蔷就已经开始上手了,她挥舞着手,激动地比划着。
卫霖蔷不在意地往边上挪了挪,“哎哟,不就是吃她一包凤爪嘛,不会有啥事的。啥?你叫我别乱吃东西?”
卫霖蔷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丫丫的肩膀,“丫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是饿死鬼,哪像你们只能吃点剩饭和香烛什么的,你不能因为嫉妒我,就不让我吃啊。”
说完,卫霖蔷往嘴里扔了一个鸡爪子。
丫丫见卫霖蔷不听自己的话,生气地钻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哎,别走啊,我们该去吓人了。”
卫霖蔷尔康手挽留丫丫,然而丫丫根本没有理会她。
“唉,看来只能看本小姐的了。”卫霖蔷把最后一点鸡爪倒进嘴里,随意抹了抹嘴,朝浴室飘去。
浴室里面雾气缭绕,罗绛正在洗澡,温热的水落在身上,一天的劳累也随着水流慢慢从身体里褪去,罗绛也算是美女一枚,特别是脱掉衣服之后,笔直修长的大腿,不胖不瘦,匀称又极富美感,她很白,但不是营养不良的白,而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白,整个身体在雾气缭绕下像极了一块玲珑剔透的宝玉,周遭都泛着朦胧的光,卫霖蔷伸手摸了摸罗绛的背,心里想着,罗绛大概和她一样不喜欢晒太阳。
感觉到背后一凉,罗绛往喷头下缩了缩,热水的温度很快让刚才的凉意消散。
卫霖蔷突然不怎么想吓罗绛了,玩具嘛,先留着玩几天也不错,何况还是个会买零食的玩具。
洗完澡的罗绛往旁边摸索了一下,好像是在找什么,但是因为闭着眼睛,半天没有拿到。
卫霖蔷顺着罗绛手的方向看去,好心地把旁边的浴巾往罗绛这边挪了挪。
罗绛拿到浴巾,关掉水,擦着头发出来了,走出浴室的刹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手里的浴巾,但是很快甩了甩头示意自己不要乱想,快步走向床吹了头发之后,打开冰箱,准备吃东西,当她的手伸向那包泡椒凤爪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最后生生被她忍住,“买的时候我怎么没有注意到已经生霉了。”
鬼吃食是直接抓取食物中的生气,被鬼扫荡过的东西要么霉烂,要么就会变得和石蜡一般,没有任何味道,也不能饱腹。最后罗绛随意吃了两个面包,也就睡下了。
卫霖蔷扯着头发去找丫丫,“你看我,说好的暂时不吓人的,又给忘了。”
丫丫倒是没在生气了,抬头用疑惑的表情问卫霖蔷怎么回事。
“我觉得吧,咱这里好久没来人,你又不出去,多无聊啊,好不容易来个人,咱别着急把她吓走,慢慢玩嘛。”
所以呢?丫丫无声地问她。
“所以……我在五分零九秒前做了这个决定,然后在五分零八秒的时候,好心地给咱的新室友把浴巾从凳子上拿到了洗漱台上,幸亏她没发现。”
呵呵……丫丫嘲笑了一下卫霖蔷,然后干脆不理她,直接穿进了柜子里面。
“丫丫,你别理我啊~我好无聊的。”
敲了半天柜子,发现丫丫铁了心不理自己的卫霖蔷最后只好无奈地飘进罗绛的卧室。
罗绛已经睡着了,眼镜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卫霖蔷拿起来研究了一下,又放回原处,她盯着罗绛看了看,发现罗绛不戴眼镜的样子真是清秀得不像话,睫毛长得像刷子一样,卫霖蔷恶趣味地想,要是全部都拔下来,说不定还真能做成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