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江上,薄雾如烟。
而在这白纱般的光景中,一道庞大的黑影正缓缓超前驶进着。
它破开了脚下翻涌的浪涛,如同一尊巨兽,沉重又坚实地迈动步伐!
杨凌就站在甲板上,水雾浸透了他的衣衫,然而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目光只是坚定地望着远处灵州城的方向。
那里……是一片赤红!
“倭……贼!”
即便相隔着如此之远,杨凌也分辨得出来,那朝阳般的颜色,分明是火光!
“殿下,外面凉,还是到屋里歇着吧。”张成梁不知何时从船屋中走了出来,站到了杨凌身后。
而杨凌却是摇了摇头,问道:“距离灵州城还需多远?”
“这……以我们目前的速度,最多三日即可抵达!”张成梁思虑了片刻后说道。
“那陆行的大军呢?”
“最快也要十日!”
“十天……”
杨凌闭目微思起来,虽说一开始水陆同行的速度相差不大,但随着路程越远,两边也就会拉得越开。
毕竟战船可不需要停军歇整,时时刻刻都在乘风而行。
可步行的士卒们总是需要歇息的,加上粮草辎重,只会越往后越慢!
“照这样下去可不行。”杨凌低声喃喃道。
“殿下是想等大军抵达以后,再前后夹击?”
张成梁不愧是多年的老将,一下便猜到了杨凌的顾虑。
可随后他又不禁犯起嘀咕来,毕竟现在灵州城内百姓正处于水生火热之中,他们每晚一天驱逐倭寇,百姓们就会多受一天的苦!
他们能等,百姓们可等不起啊!
“唉!”
张成梁叹了口气,就在他还为灵州百姓而悲痛的时候,却听见前面的杨凌开口问道:“张伯,你认为倭人是何样的存在?”
“哼,未开化的野兽罢了!”张成梁毫不客气地冷哼道。
“不错!”杨凌微眯着眼睛,双目中隐约透露出几分杀意,“说野兽都是抬举他们,分明是些凶残卑鄙却又胆小如鼠的牲畜!”
“曾经齐国强盛之时,倭人别说是袭扰了,甚至巴不得年年上供,只求不要占领他们那弹丸之岛。”
“如今齐国势微,他们又第一个跳了出来,如同食腐蛆虫,令人作呕!”
张成梁听完这话,顿时深感认同,却又有些担心起杨凌过于小瞧了敌人。
毕竟倭寇生于海岛上,单论水战,实在是熟练至极!
即便是脚下的战船再怎么强大,待那些倭人不敌之时,也立马可以往外海逃跑。
到时候龟据于倭岛上,他们也很难再有何办法。
“殿下所言甚是,但也正因如此,若是我们不等后方大军,直接以战船出击,只怕他们便会逃得无影无踪了。”
踌躇良久之后,张成梁还是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言外之意,便是让杨凌来做这个选择。
要么剿倭!
要么救民!
当然,即便张成梁同样心系灵州百姓,但作为大魏的国公兼将领,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毕竟一旦错失了剿灭的机会,今后灵州城只会更加频繁地遭受倭寇的袭扰。
届时损失的钱财和士卒,才是真正不可估量的!
所以即便杨凌作出了救民的抉择,张成梁依旧会选择竭力劝阻,哪怕因此成为千古罪人也在所不辞!
“张伯有心了。”
大风中,杨凌缓缓转过身看向张成梁。
“我知你话中深意,刚才我之所言,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些。”
“那……殿下的意思是?”张成梁痴痴地问。
“我的意思很简单!”
“倭寇,我要剿!”
“百姓,我也要救!”
张成梁缓缓抬起了头,在他的视线里,杨凌的身影就这般屹立在雨雾和大风之中,却仿佛一颗坚定的巨石,没有丝毫摇曳!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何,他感觉杨凌的语气中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决。
仿佛这句话不是一个目标,而是一种信念!
一种不惜一切也要达成的信念!
“宋国公听令!”
“老臣在!”
张成梁几乎想也没想,便径直跪了下去,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眼前这位少年的“军令”。
“现命你领一千精锐于半个时辰后随我上岸,其余战船士卒则按照原计划顺流入海,截断倭寇退路!”
“老臣遵命!”
领下军令之后,张成梁这才缓缓起身。
“殿下,你要这一千人马做什么啊?”
杨凌轻笑了一声,说道:“既然大军压境会让这些倭寇落荒而逃,那我们只需要隐藏军力,用小部分人马作为引诱,拖住灵州城内的倭寇,不就可以等到大军来袭吗?”
“对呀!”
张成梁当即一拍脑门,道:“只要灵州的倭寇全都过来追击我们,百姓们不就安全了吗?”
只是喜悦的心情才刚刚浮现,张成梁就立马反应了过来。
他们这一千人……是要拿给倭寇当靶子的啊!
“殿……殿下,万万不可啊!”张成梁顿时慌乱的手足无措,连连道:“老臣一把年纪了,自然懂得兵行险着的道理,可您贵为一国储君,怎么能跟老臣一起涉嫌呢?”
“那又怎么了,之前不也是一样的吗?”杨凌笑道。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况且那时候还是在草原上,不比这会儿危险的多?
可张成梁却说什么也不答应,毕竟当初时候他还不认为杨凌是真正的未来储君,所以行起事来也是肆无忌惮的多。
可现在他却明白了,大魏不能没有杨凌!
只有杨凌在,大魏才能真正的兴起!
若是现在让殿下跟着自己到灵州去冒险,一旦出了半点岔子,自己可就是整个大魏的罪人啊!
“不行!”
“说什么也不行!”
张成梁坚决地摇头道:“此行老臣一人足矣,殿下只需要跟随大军从江入海,到时候剿灭了这帮人神共愤地倭贼,帮老臣报仇便是!”
看着张成梁坚定地死志,杨凌都不禁无奈地苦笑起来。
怎么这老家伙就认为自己是要去送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