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暗去,空中星无半颗,厨房里烧火的婆子吓得手都开始发抖了。
正院里,丫鬟,婆子急急忙忙地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又一盆盆血水送出来。端水的人无一不大汗淋漓,落的每一步都放得极轻,眼不斜视地乖乖干活。
此时,王府上下只要生过孩子的婆子都知道宁王妃怕是熬不住了,只是无人敢多嘴,每人依旧毫不怠慢地往房里送人参,送棉条。
宁王妃从中午生到了晚上,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怕是要废了,加之入夜后出血越来越多。就算生下来,也怕是个死胎,但更大的可能是一尸两命。
虽然王爷到现在都还赖在西苑胡侧妃那,但保不准王妃去了,一个发怒拿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去给王妃陪葬。
因此每个人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忙得腿不着地,做出毕恭毕敬的模样。
“啊……唔……”床上女子脸色苍白到了极点,额头布满了冷汗,生了如此久都出不来,女子也猜到自己这次大概是活不了了,只是可怜她的孩子还未出世便要胎死腹中。
产婆看见王妃不再用力后,颤颤地道:“王妃您再使点力啊,不能就这么放弃。来人让王妃再含上参片。”
女子没有理会产婆的话,吐掉嘴里的人参,喘了几口气,悠悠地对贴身丫鬟说:“你们叫王爷来了吗 ?他死哪去了!”
到了这个地步,女子也不打算维持自己的贤妻之名了,什么三从六德,什么以夫为天,都让它们去见鬼吧。
“王妃,奴婢叫了,但……但……”丫鬟吓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知道王爷根本不肯来,但这哪敢让主子知道。
“呵呵……宇文瑜你好狠心啊……你好薄情……” 女子流着泪虚弱地说出了最后的话,随后就失去了知觉,昏去时还隐隐听到婆子和丫鬟大叫王爷的声音。然而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恢复了知觉,她感觉周围温暖极了,也让人十分安心。
难道她没死?
不可能。
这大概是死后的世界吧,所以才如此安宁,舒适。
因为睁不开双眼,她只能伸伸胳膊,却一下子碰到了一面柔软的墙壁,并且让她摸到身边还有一个温暖的物体。
然而未等她想明白,这个空间就开始动荡了起来,身边温暖的液体也开始减少。
“夫人,羊水破了,该使劲啦。”
“啊——”
随后没过多久她便被肉壁排挤着,挤出了那个黑暗的小空间。
她竟然变成婴儿被生了下来!难道是她附身到哪个婴儿身上了?
肺腔因第一次呼吸空气而十分难受,但因女子不是真正的婴儿也就没有大哭出声,只是哼唧了一下表示自己不是死胎。
没过多久,产房传出了一道响亮的哭声,这正是晚了一步出生的二小姐。
“恭喜夫人,产下两个姐儿。”许妈妈对着床上何氏说了一声。
这时变成婴儿的女子终于睁开了眼睛看清了这个房间,看见正在说话的许妈妈,女子震惊了,这不是她母亲身边的许妈妈吗?她不是附身而是重生了!
“那就好,终于不是男孩了,”何氏前三胎都是男孩,因此一直想要个闺女,这才愿意怀上这一胎。
“夫人,这二小姐哭声响亮,必定是个健康的,但这大小姐,不吭不响,怕是……” 两个产婆抱着小婴儿给何氏看。
听到产婆的话后,重生的女子和何氏都吸了口气,一个懊悔刚刚没有痛哭,一个害怕大女儿会不小心夭折。
“那快叫门外的大夫给大姐儿看看啊,”许妈妈哪会不知道自家夫人所想,赶紧请大夫进来给自家大小姐把脉。
此时,门外的刘老爷看见大夫被请进了房,也急急忙忙地跟了进去,守门的丫鬟也不好阻止自家老爷溜进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了?”一进到内厢,刘老爷就跑到床前关心自家夫人,唯恐对方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跑进来了,”何氏皱着眉,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儿,才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大丫头可能不大好。”
刘老爷一听,知道何氏应该没事,心也就放了一半,又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大夫怎么说。”
这厢,被迫看大夫的刘家大姐听到内厢父母的对话后,心中一边为父母感情如此深厚而喜悦,一边庆幸自己居然能再次见到这样和睦美满的刘家。
大夫看着满脸笑容的刘大姐,也觉得惊奇,但他不是多嘴的人,也就安安静静地给婴儿把脉。
这刚出生的婴儿就会笑,实是不多见,既然她不肯哭也可能是因为这孩子是个爱笑的,大夫默默在心里想。
待大夫把完脉后,刘老爷赶忙凑了过来问:“如何?”
“这……大小姐的脉象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看似十分健康,”大夫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哦?那会不会是声带有问题?”刘老爷担心地又问了一句。
“这就要等小姐再大点才能确定了。”
“好,那以后也要劳烦您了,”刘老爷给对方封一个鼓鼓的荷包,又差小厮将人送出府。
大夫收了沉甸甸的荷包,对这刘知府家的好感上升了不少,想到以后还能来为这家人看病,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之后,奶妈把两个刚出生的小姐抱去吃奶,房里的下人也让刘老爷差遣了下去,房间里就只剩这两夫妻了。
“你今日不用去衙门了?”何氏之前就生过三胎,以至生孩子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现在恢复了一点体力后,也能自己端着碗吃点稀饭了。
“不去了,今日得陪你,再说衙门的事,我昨个就处理好了,”刘老爷坐在床上伺候自家夫人用饭。
这种现象在刘府里不算少,毕竟从上到下的仆人都知道刘老爷是个严妻管。
自从何氏嫁进来后,刘老爷就没再碰过其他女人,连婚前的两个通房也被何氏发卖了。加上何氏是个能生养的,持家能力也是顶好的,不久这刘府上下就被何氏完全抓在了手里。
“两个丫头的名字你想好了吧?”
“你刚怀时,我就开始想了,现在早就定好了,”刘老爷拿出一早写好的名字给何氏看。
纸上是用瘦金体写的“刘薇琳” 、“刘晓雯”两个名字,看见这两个名字,何氏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两婴儿的名字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对于自己的名字,刘薇琳是一点都不惊讶的,毕竟上辈子爹娘给她起的就是这名字。如今只是把以前的发生的事重新再走了一遍,看着躺在她左边熟睡的妹妹,她只有满腔的感慨,这滔天小魔王也就小时候能有这么安宁的模样了。
她还记得,当初宁王因为荒淫无度,让她日日以泪洗面,而自家妹妹知道后,直接闹到宁王府,把宁王揍了一顿,最后还是妹夫跑来给宁王赔罪,又送了一堆值钱的玩物才把这事压下去。
也因为这一闹事,让宁王的脸挂彩了三个月,所以三个月以来对方没办法再出去花天酒地。
每次想到自家妹妹不怕天不怕地的到处捣蛋,她都是满腔地为对方而感到快乐。
若她当初也有这样的胆量,而不是一味地忍让,怕是也不会让那些侧妃压过自己。
想到这里,刘薇琳暗自决定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提升自身的本领,不再做一个一味依靠他人的女子。
妹妹,这一世换姐姐保护你。
刘薇琳轻轻的拉住妹妹的肉手,也缓缓地睡了过去。
之后进来看女儿的何氏,看见两个熟睡的小肉团牵着手的场景,也是抑制不住的笑了,暗自在心里感谢上天赐给她这对女儿。
白马过驹,八年一下子过去了。
“ 刘晓雯,刘蚊子,刘臭狗屎,你给我站住,把鞋子还给我!!”
扬州大街上,一个穿金带银小胖子光着一只脚丫追着一个小丫头跑,一开始口里还断断续续骂着对方,之后便变成求饶,“别……别跑了,把鞋还我吧,姑奶奶我求你了。”
满头大汗的小胖子,低声下气地学着大人的模样向小丫头求饶,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而住在这扬州里的百姓,大多都知道这抢人鞋子的丫头就是刘知府家的二小姐,名叫刘晓雯。这小丫头才八岁大,但已经混到狗都嫌的地步。每天都可以看见她和这扬州富商家的小儿子混在一起,干些偷鸡摸狗之事。但还好刘晓雯只是贪玩点,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然怕是早被百姓告上知府衙门了。
“还给你?呵,我才不,”小丫头欠扁的对身后的玩伴笑了笑,继续东跑西奔,就是不肯把鞋子还给对方。
“你……你别太过分了,小心我……我下次不和你玩了,”小胖子憋了半天就憋了这句要挟的话。
周围摆摊的百姓都默默地在心里点头,对,不要和那混世小魔女玩了,你这每天给对方欺负,他们这些旁观者都要看不下去了。
“你就会这么说,好像都是我的错,你刚刚要是不拿我的珠链,我也不会捡走你的鞋子!”
“我就拿了一会,之后不是还给你了吗?”
“可你刚刚要挟我,说要把它丢到河里。我啊,最讨厌给人要挟了,现在我也要你尝尝这滋味,”说完刘晓雯就跑了。
小胖子没法,这鞋是昨天娘给他新买的,还是从海外运来的货,稀少不说,价格也极高,要是他今天就弄丢一只,回家后怕是皮都要脱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