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宸心口沉甸甸的，第一个月刚开始修筑堤坝的时候，各层官员都还在观望没有出手，又有赵玉盯的紧，所以工钱结算的还算及时。
“老人家一年出息如何？”
王老汉摇头：“交完税没多少了，幸好草民一家靠着大山，能去山里打些野物……也是报应，吃了那么多野物，草民那儿子就葬身山里了……”
老人家的脸上并没有见多少悲伤，或者说生活像是一头追着人跑的野兽，努力活下来就已经消耗掉了所有的精力，压根没有时间为死去的人伤心难过。
他的皮肤因为风吹日晒变成了古铜色，脸上的皱纹一层一层，褶皱里全部是生活的艰辛，两只眼睛早就没了光彩，只剩下过了今日不知明日在何处的茫然。
百官在朝堂中，为了要不要修黄河唇枪舌战的时候，一定想不到百姓的日子可以苦成这个样子。
即便是他，知道百姓苦也只是一个表层，而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这份苦是每日的三餐不继、是本该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拼命挣活路，是儿子死了都没时间伤心的匆忙……
“老人家，本王许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的两个孙儿一定会吃饱饭。”萧九宸郑重道，“你若有了余钱就送他们去念书，可好？”
老人家眼中闪过一抹光彩，嘴唇急促的翕动：“草民的孙子真的能念书？”
“可以。”萧九宸被老人家眼中光彩感动，笑道，“若你手里的钱足够过生活，你不送他们念书吗？”
“念！”老人家坚定道，“老百姓日子太苦了，念书考状元，以后就再不用土里刨食了！”
老人家不知道状元多难考，但是知道状元很厉害、是大官，当了大官就能吃饱饭了。
萧九宸点了点头：“那就考状元。”
老人家咧着嘴笑了，露出一口发黄的牙，他给萧九宸磕了头：“王爷是好人，草民要去干活了。”
“老人家当心身体。”
“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存了希望，萧九宸总觉得老人家佝偻着的后背似乎挺直了不少，走路也隐隐带了风。
陆九过来：“王爷，要不要给老人家安排个轻巧的活儿？一把年纪怪可怜的。”
萧九宸摇头：“不必了。”
“可是……”
“陆九，你放眼望去堤坝上的哪个人不可怜？老人家现在还有同村的
侄子帮衬他，若我们让他变得特殊，其他可怜的百姓会不会心中不平衡？他们会不会排挤老人家？”
“我们不要只帮一个人，而是要帮所有的人。”萧九宸沉声道，像是在跟陆九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都是北周的百姓，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是本王的责任。”
他既然存了上位的心，眼睛里就不能只看到那把龙椅，而是要看龙椅后千千万万的百姓。
“你将这里的监工全部视察一遍，发现赵四这种的全部扔下去干活。”萧九宸道。
现在还不能有大动作，但是让干活的百姓好过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而桂章也断不会因为这等小事来给他添堵。
……
“提督大人，翼王已经答应赴宴了。下官过来的时候，他正在视察堤坝，还换了好几个监工。”刘洪东笑道，“一个王爷竟然去管这等小事，还真不嫌掉价，咱们要不要干预？”
“你想干预什么？”桂章看他一眼，“那些监工若不是欺压百姓能被换？你们钱都拿了还不想给百姓一条活路，真想逼死他们？”
刘洪东赶忙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担心翼王……”
“萧九宸知道轻重不会这个时候跟我们撕破脸，让你们拿的银子凑齐了吗？”桂章放下手里的书，手指不轻不重的敲着着桌上的兰草匣子。
只此一次，他就不欠她的了。
想来，她也是这个意思。
既如此，他还可以再大方点。
刘洪东面露苦色：“大人，那么大一笔银子，下官们实在拿不出来啊！而且若咱们真的凑齐了这笔银子，岂不是上赶着给萧九宸送把柄？”
装进口袋里的银子再掏出了如同割肉，而且还要割那么大一块。
“当真没银子？”桂章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洪东，淡淡道，“既如此就让萧九宸抄几个官员的府邸，想来这银子也能凑够。”
刘洪东傻眼：“抄谁？”
“左右他是不敢抄提督府，下面的估计也没多少油水，倒是洪东你的风险性最大。当然这也我的猜测，究竟猜的对不对，洪东试试就知道了。”
刘海东一个激灵，他不想试！
偷偷看了一眼桂章，见他并没看自己，刘洪东赶忙道：“下官都听大人安排，三日之内必定凑齐所需银子。”
“嗯，去吧。”
“是，下官告退。”
刘洪东忙不
迭的退了出去，面色凝重的去安排各项事情。
萧九宸回到驿站已经是傍晚，见云卿浅还未回来，派陆九去问。
“云姑娘说要给赵大人治疗眼睛，让王爷去忙，若时间晚了会让崔五送她回来。”
“也好。”
本来萧九宸还担心他去赴宴，云卿浅一个人在驿站会无聊。
宴会直接定在了镇江最大的酒楼燕云楼，顶楼最大的宴客厅足可以容纳的百余人，大厅里放了许多条几，整齐的排列在左右两侧。
最上面的位置是留给萧九宸和桂章的。
天色擦黑，陆陆续续就有有官员到了燕云楼，由穿着一样服饰的小二带进三楼，很快有有一群美貌少女上了茶水、瓜果，更有美人儿于帘后弹琵琶，声音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萧九宸到的时候，镇江的大小官员都到了，桂章带着他们在门口迎接，面子功夫做的足足的。
“王爷，请。”
“桂大人请。”
两人一起进了大厅，后面是鱼贯而入的官员。
萧九宸坐下，看了一眼分列两边的江南官员，笑道：“前两日没见到诸位大人，今日算是见全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提起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