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椅子上，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许久没有动弹，很多原本应该被忘记的事情此时竟全部被翻了出来。
关于他和萧望舒的。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如今回首看竟是几十年都过去了。
当初是他背弃了她，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幸福拿着满族人的性命去赌，在一次外出游历的时候，他便假装意外身亡，换了一个皇上安排的身份，坐高管享厚禄，娶妻生子。
他知道她捧着他的牌位嫁过去守寡至今，也曾暗暗打听消息，知道她险些死去再活过来就性情大变，如今是威风凛凛的长公主殿下了。
听说她的公主府里一直有沧浪亭，冬日常常在那里温着酒赏梅花。
这些都是他曾经许给她的，如今却只剩她一人……
不愧疚吗？怎么会不愧疚？
他娇妻幼子的时候，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女子一生最好的年华就这么蹉跎过去了。
桂章皱眉，他一直藏的很好，不知道萧望舒是如何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怀疑是靖边侯透露出去的……毕竟那个人已经疯掉了，唯恐天下不乱。
她此时让人送来这个匣子……是为了萧九宸？
还是这么天真！
桂章笑了笑，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封书信，上面写着欧阳烨亲启，他微微一怔，多少年没见过“欧阳烨”这三个字了。
他手指颤了颤，打开书信，上面寥寥几句话：“本宫抱着欧阳烨的牌位嫁去那日，就知道了他没死。本宫去过镇江，见过桂大人携妻儿同游西湖，还是那么的斯文败类。”
桂章先是震惊再是哭笑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萧望舒还是这个脾气。他几乎能想到她写下这封信的时咬牙切齿的表情。
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吧？
他没想到她竟然来过镇江，游西湖是哪一年……她嫁到欧阳家的第五年？他带着妻儿在西湖游玩，隐约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当时以为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她是皇帝幼妹，自小脾气大，那一刻是怎么忍住的？
“本宫守寡多年也不介意继续守下去，但欧阳烨欠本宫的，就麻烦桂大人还给本宫的侄儿。”
最后还有一句，“若本宫亲自过去，事情就没那么好看了。”
合上匣子，桂章久久不语。
窗外有丫鬟道：“老爷，夫人问您何时歇下，她炖了夜宵等您一起。”
“知道了
。”
翌日，清晨。
萧九宸和云卿浅正在用早饭，陆九进来道：“王爷，桂章桂大人求见。”
云卿浅和萧九宸对视，真来了？
“先给桂大人上茶，本王这就过去了。”
陆九去招呼桂章，云卿浅笑道：“我也好奇清河长公主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宝，怎么就让一直闭门不出的桂章就主动上门拜见了。”
“你慢慢吃，我先去前面。”萧九宸看云卿浅眼底发青，“你这两日累狠了，吃过早饭补个觉。”
云卿浅摆手：“快去、快去。”
年纪轻轻，好啰嗦。
萧九宸失笑，换了衣服去了外厅。
……
看到萧九宸出来，桂章立刻起身行礼：“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未能及时拜见王爷，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萧九宸抬手示意他免礼：“看桂大人面色红润，想来身体已经大好了。”
“托王爷的福，今日觉得尚可就立刻赶来拜见王爷。王爷此行可是为了修筑黄河堤坝的事情？下官这里有所有明细和各个河段的负责人。”
萧九宸面上不显，心中却十分惊讶，没想到桂章竟然主动拿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粗粗翻了翻，比赵玉记录的那
本还要详细，不同的是桂章给的这本里没有谈及被贪污银子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萧九宸意外了。
“桂大人估计，何时能重新动工？夏季来临黄河涨水，到时江南民不聊生，桂大人怕是也要头疼。所以这黄河堤坝的事情还是要尽快提上议程的好，桂大人觉得呢？”
桂章态度恭敬：“王爷所言甚是，下官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之前存放银子的库房失窃，如今银子没追回来……下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萧九宸挑眉，库房失窃？这可真是一个贪墨银子的好借口，随意编写几个江洋大盗的名字，再发下海捕文书，三年五载的抓不到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桂大人乃江南提督，若本王不来，桂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黄河堤坝就此搁浅，若有洪水就让百姓自求多福？”萧九宸沉声问道。
桂章摇头：“王爷误会下官了，其实王爷没来之前，下官已经开始让下属同僚募捐筹备银子了，即便是下官也捐了一批银子出来，三两日内就能凑齐修筑黄河堤坝的银子。”
萧九宸简直气笑了，先是说库房失窃将银子贪了，如今不
得已又说捐银子？合着赵玉受的伤，百姓的性命，还有这些耽误的时间，反而成全了这一群蛀虫的名声？
他是不是还要上表为他们请旨嘉奖？
何为无耻？这就是最大的无耻！
但是当务之急是黄河堤坝尽快动工，萧九宸只能暂时安奈下来，笑道：“三两日就能凑齐？那今日便开工吧，后面两天银子凑齐了就好。”
“王爷说的是，另外工部侍郎赵玉赵大人这几日都不见了踪影，下官还在寻找。”
萧九宸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收紧，脸上却神情不改：“赵大人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双眼也瞎了，如今正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修养。”
“竟有这等事情？”桂章一脸惊讶，继而愤怒道，“赵大人乃朝廷命官，竟然有胆大包天做下这等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萧九宸赞同：“桂大人说的没错，天理昭昭，总有一天能查出幕后之人。不过当务之急桂大人还是速速回去安排黄河堤坝的事情。”
“下官即刻前去，王爷静等佳音便是。”
“如此甚好。”
桂章离开，萧九宸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狠狠一巴掌拍碎了桌上的茶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