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蠢蠢欲动,奈何表姐不动如山。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问她什么都要好几次才会给点反应。
这不对劲。
“表姐?”
“表姐?”
“嗯?绾绾你靠着我再睡会儿吧。”
殷宁目光沉沉,揽着表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接着发呆不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上有种莫名让人伤感的情绪。江绾抿抿唇,压下自己想要出去转转的心思老老实实在家陪着表姐。
姐妹俩乖乖待在家里,出门的姑嫂两人收拾完屋子就一起去了邻居家。
“小妹,咱俩一人去一家,你看行不?”
各自打听再汇总,得到的信息总会多一些。殷怀夕比原主胆大不少,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她去的是比较近的这一家。这家的房子是泥胚房看着还挺新的样子,外头没有院墙只有简单的篱笆围着,门口的土坝上坐着两个正在补渔网的妇人和一个玩泥巴的小娃。
殷怀夕下意识的抓了抓头发又扯了扯衣摆,脸上挂上官方笑容才走到篱笆外出声。
“两位大姐打扰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正在补渔网的两名妇人和小娃都一起抬头看向她。村里要来新的流放人员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两妇人一眼就猜到了殷怀夕的身份。
年纪稍大的妇人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有啥事进来说。”
看着态度还不错,眼里没有厌恶和排斥。殷怀夕心下微松,推开篱笆扶起一个小板凳在两妇人身旁坐下来,先自我介绍了一番。
当然,不是介绍什么曾经的身份,只是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又简单介绍了家里几口人,现在住在哪儿。
一听她住在石头屋里,两妇人眼里都显露出一丝艳羡。那屋子可是实打实的好,可惜太小了,自家七八口人根本住不开老村长也不让换。
“之前送我们过来的家宝兄弟说有什么不明白可以来询问邻里,所以我就厚着脸皮过来打扰了。不知两位大姐怎么称呼?”
“村里人都管我叫老牛婶,这是我大儿媳翠芳。”
“什么?!婶儿你居然是婆婆,这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刚刚一进来还以为你们两位是妯娌呢。”
殷怀夕一脸震惊的样子叫老牛婶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莫名的还挺直了腰板。
谁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年轻呢。
“殷丫头你真会说笑。”
刚刚还客客气气的人顿时热情了几分,给一旁的毛翠芳看得一愣一愣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婆媳两一边补着渔网,一边给殷怀夕说着村里的一些人和事。等问的差不多,殷怀夕也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一旁玩着泥巴的小娃突然捂着喉咙挣扎起来。
“小牛你咋了?!”
“小牛!你别吓阿奶啊!”
噎住嗓子的小娃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越来越涨红的脸显示他此刻很是危险。
殷怀夕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吃了什么东西噎住了,于是立刻挤开抱着娃不停晃不停拍的两人直接把孩子抢到手上。
“我会医术,让我来!”
一句会医让准备发火的婆媳俩稍稍冷静了些,两人紧张兮兮的看着殷怀夕把娃放在地上站在他身后,手握着拳头在娃肚子上方,也不知怎么弄的提了几次就见娃嘴里喷出一小坨东西。
劫后重生的小娃害怕的大哭起来,毛翠花赶紧将儿子抱起来哄着。
“不哭不哭没事了。”
“这是块蛤蜊肉,对他来说有些大了。”
殷怀夕皱着眉看向小娃,这娃也就两岁的样子,连花生米那样大小的食物都要小心了再小心,何况蛤蜊肉这么大一块。
老牛婶咽了咽口水解释道:“村里没啥好东西,平时就把蛤蜊肉煮了晒干给娃们当零嘴,大家都这样的。”
怎么到自己孙子这里就出事了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牛毕竟还太小,以这种大块又难嚼的东西还是尽量不要给他吃了。还有娃的手也尽量让他洗过后再拿东西吃。”
殷怀夕的职业是医生,这会儿职业习惯上来,吧啦吧啦讲了好一通才放过了婆媳俩。
乡下缺医少药一些小儿疾病卫生常识更是一片空白,婆媳俩听得很是认真,等殷怀夕讲完后对她那叫一个崇拜,好感蹭蹭往上涨。
“殷丫头今天可多谢你救了我家小牛,这几个鸭蛋你拿回去。”
老牛婶一边塞鸭蛋一边又给殷怀夕塞了一把菜叶,一旁的毛翠芳也十分感激的看着她,连说等家里男人回来了还要给她送鱼。
两人太过热情殷怀夕有些招架不住,担心推攘间摔坏鸭蛋索性她便收下了。
“婶儿,你们的好意我收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先回去家里收拾,你们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可以来找我。”
婆媳俩闻言自然是很高兴。村子里一直都没有大夫,平时偶尔来个游方郎中那药也没什么好效果,想要正经看病得走许久去隔壁槐花乡才有郎中,再不然就得去县城里。
看一次郎中,家底都要掏空的那种。所以眼下听见殷怀夕的话婆媳俩怎么能不高兴呢。两人目光热切的看着殷怀夕等她转过小路才回家。
“娘,几个鸭蛋和一把菜这礼还是薄了点,咱们小牛刚刚那样可凶险了。”
毛翠芳想和殷怀夕交好,想着打好关系以后儿子若再有个什么病痛也好上门。老牛婶也是这个想法,点头道:“晚点等大牛和他爹回来了你送点鱼过去,另外他们刚到这里肯定很多东西都没有,你把咱们那木桶拿一个给他们,顺便告诉他们明日退潮的时间,到时候带她们去赶海。”
村子里穷归穷却是饿不着肚子。大海物资丰盛,每次退潮都会留下许多海物在沙滩上,只要勤快些家里就有吃的。要是再勤快点还能多弄些海物去卖,给家里添点油钱肉钱。
殷怀夕打小住在海边渔村的当然知道住在海边的便利,她赶海的眼力见儿虽然不如女儿,却也比原主一家要好太多。
只是这赶海的技能该怎么和家里人解释呢……
江绾也在愁这个。大海就在眼前,对于缺少粮食的她们来说大海就是巨大的粮仓。眼下粮仓近在咫尺她却因为不能露馅必须得隐藏自己会赶海的事,想想就憋的慌。不过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一下午的时间江绾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就说是从前淘到过一本介绍海物的杂书,看书上学会的。如今母女俩已经离开了江家,谁也没法去求证了。借着上茅房的借口母女俩通了下气儿,然后又捡了些柴火才回去。
此时屋前的空地上正晒着木板,灶里烧着热水,两间卧房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窗户一开屋子里的霉味也散了许多,总算是能坐会儿了。
宋文慧先说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咱们被流放的人有些不受村里人待见,所以平时最好不要往村里去。另外柴火只能在后山外围捡,或者在海边捡一些漂来的木头晒干。听那周嫂说深山里住着很凶的黎族人,他们和山下人关系非常不好,贸然进山要是遇上会被攻击。 ”
这个消息很重要,毕竟他们就住在山脚平时要上山弄柴火野菜野果啥的说不定就走远了。
“还有村里没有牛车到县城,想去县城要么自己走,要么是跟着村里的渔船去。这个村子能耕种的地很少种的粮食产量也低,差不多都改成种豆子和菜了。所以村里是不出产粮食的,想赚口粮也得自己花钱从县城里买。”
一家子:“……”
他们现在全身上下都摸不出五文钱,顶天了能买一斤粮。
殷怀夕想到老牛婶和自己说的那些,补充了几句。差不多都是周围邻居的信息,有几家人,有什么来历好不好相处。
“还有,今日我帮了老牛婶一点忙,她说了咱们若是有想买的东西等她要进城的时候可以带上咱们,或者帮咱们买回来。”
老牛婶家一看就是有渔船的,交好她对自家非常有益。
殷怀山汇总了下信息,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变得轻松了几分。刚落户村里这个开头很不错。只要自己一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把日子过好。
一下午时间很快过去,经过风吹日晒床板已经干透重新架在了石头上。这个天气一点不冷,一家子直接躺上去就能睡。殷宁仿佛累的狠,床刚铺好就躺上去不动弹了。江绾有些担心她,转头摸到灶房里小声去套舅母的话。
“舅母,表姐心情一直很不好,也不说话,这样憋着会出问题的。”
说到这个,宋文慧也发愁。可她开导过女儿就是想不通。
“还不是为着那退婚的事。该死的孟家,退婚悄悄把庚帖给了我和你舅舅便是,偏偏要大张旗鼓的当着你表姐的面退。”
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宋文慧每每想起都是一肚子的火。
“绾绾呐,阿宁一向同你要好,你帮舅母多劝劝她想开些。或者带她去海边走走,我瞧着海边风景挺不错的适合散心。”
江绾嗯嗯点头,就算舅母不说她也会想办法让表姐开心的。只是她总觉得光是退婚不至于让表姐变成这样。
殷家被流放是因为外祖父的三弟贪污巨额军饷,主谋已经处斩,三族被判流放。其实这种时候孟家退亲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殷家都被流放了,两家结亲一点利益都没有反而会被连累,谁会冒这个风险来结亲。她觉得表姐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是。
“绾绾,水给你们兑好了,我给你们提到屋子里,关上好好擦一擦。”
“好嘞好嘞!”
这么热的天一路走下来洗澡全靠天上水,人早就馊了。江绾甚至感觉自己头上还有点痒痒,一个劲儿的祈祷不要长虱子。
她等舅母把水提进屋子后就赶紧的关上门窗然后叫起了表姐。
“表姐,舅母给咱们兑了水,起来擦擦身子。”
一听这话,本来还木木的殷宁突然像是充了电一样有了精神,下床就往水桶边去。
哗啦啦一阵水声,江绾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使劲在自己身上搓揉着的表姐,仿佛要把身上的皮给搓下来。
这种感觉……
江绾心里发堵,有了不好的猜想。但她一个字都不敢讲,生怕刺激到了表姐。
“表姐我来帮你搓吧,背后你也搓不着。我帮你洗干净一点。”
“好,洗干净一点。”
殷宁终于朝自己的小表妹露了个笑,看得江绾心里酸涩的很,眼泪花都有些控制不住。
她一边仔细给表姐搓着背,一边想着该怎么帮助表姐。瞧表姐这样子像是被人占了便宜。贞洁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简直比命更重要,难怪表姐眼里都没了光。
可是被抓进牢里后表姐就和舅母他们一直在一起,流放路上也没分开过,她是什么时候被谁欺负的?为什么舅舅舅母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江绾看过的书不少,不是都说姑娘家初次后都会身体难受行走异常。舅母那样聪明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怎么会以为表姐是被退婚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