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看得分明,孟沅下手虽然缓慢,但是扎针的穴位,力度,深度,甚至是时间,都恰到好处。
“这就给。”
李老头将续骨膏好生放到孟沅手中,有对孟仲山道:“你呀,平时没少用这一手针灸术捉弄人吧?”
若是没有在人体上练习,根本不可能如此熟练。
孟沅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跑过去拉他的袖子撒娇。
“行了,别撒娇!”
李老头轻轻的敲了敲孟沅脑袋:“我先给你把脉看病,你如今瞧着像是伶俐了些。”
“好好好,多谢李大夫!今日您就在这里用饭?”
“行。”李老头自然应了,他可要好好考校一番小姑娘。
孟仲山连连点头,退到厨房去,准备做一桌子好菜感谢人家李大夫。
李老头打量了孟沅几眼,沉吟半晌,问了个难的:“青琅玕,何物,药性如何?”
孟沅丝毫不惧,“生于海中,形如鹿角,有骨肉,入药,可治皮肤瘙痒,痈疮,或者是产后瘀血内停。”
李老头眸子微睁,青琅玕在用药中并不常见,只在书中有一两句记录,她竟然答了上来?
李老头不信邪,一连问了许多问题,都被孟沅摇头晃脑的答出来了。
“不愧是我的好徒弟,有天赋!
”
李老头摸着胡子满意的看着孟沅,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师傅~奖励!还要!”
好东西不嫌多,有机会能多要自然就多要。
“行,师傅的宝贝都给你。”
李老头看着孟沅拿着瓷瓶的模样,轻声交代:“这东西会让人昏厥麻痹,你拿着防身,但不可随意使用。”
孟沅眼前一亮,重重的点了点头,“好东西!”
李老头揉了揉她的额发,话锋一转,紧紧的盯着孟沅,“可惜啊,你学到如此地步,也该明白——”
孟沅正拿着药瓶,小心翼翼的抖出一点粉末,沾在手上,放在鼻端轻嗅,又小心翼翼的送到舌尖,略微一品,苦涩的味道之后,是笨重沉涩的麻醉之感。
这是……麻醉剂?不,应该是说,麻痹散!
孟沅心中大动,铺天盖地的狂喜几乎淹没了她,有了这个麻痹散,她能做的就更多了!
李老头看她一脸沉迷的研究自己给的新药,忽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但还是咬咬牙开了口。
“你爹这腿,没得治了。”
这句话一出,顿时砸得孟沅晕头转向,不过很快,她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收敛,罕见的露出几分坚毅。
“师傅的药,可以!”
李老头看着她这般
执拗的模样,轻叹一口气:“你该看的出你爹的情况,我给的药也只能够缓解疼痛罢了。”
孟沅紧紧的攥着手心的药瓶,垂眸不语。
她当然清楚孟父的腿是什么情况,战场上刀枪无眼,能够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大幸。
孟父的腿,是在战场上被战马踩断了腿骨,从战场上退下来,也没有得到良好的医治。
所以腿骨愈合之时,增生出了骨刺,横斜在肌肉之中,让人痛苦不堪,行走不便。
可是……
孟沅想着孟父平日里维护自己的模样,眸子里浮上一层水汽,她抽了抽鼻子,硬声道。
“我知道!我可以!”
李老头看她神色坚毅,不像是平日痴傻,顿时直起身子。
“你当真?”
孟沅抿了抿唇,却不答话,快步走出门去。
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两指粗的木棍,一把伐木刀,另外几根麻绳。
李老头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好整以暇的看着孟沅。
只见孟沅把木棍一头放在门槛上,对准木棍悬空的地方,狠狠一脚!
“咔擦!”
木棍断裂开来,只有薄薄的一层树皮连着,看着像是随时就要分成两半。
李老头眼里闪过一丝暗光,这小丫头,是在用木棍模仿孟仲山的伤势?
孟
沅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李老头,拿起木棍,将断口对齐,想要再用麻绳捆好,可是木棍断口处横伸出许多木茬子。
——木棍不仅没有接好,反而被那些木茬子弄得断口越发不规整。
“对咯,你爹就是这种情况。”
李老头一拍,大腿摇了摇头,“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临到老了,怎么可能还好的了?”
“可以!”
孟沅头也没抬,拿起一旁的伐木刀,干脆利落的把木茬子削平整,又把断口初略做修整。
李老头神色变得严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孟沅用麻绳将断口处紧紧包裹。
孟沅把麻绳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拿着棒子献宝似的给李老头。
“师傅,你看,好了!”
李老头看着自己眼前的木棍,又看了看一脸希冀的孟沅,沉沉叹了一口气。
道理都懂,可是人不是草木,而是血肉之躯啊!
这么又是削又是捆的,腿还没好,命就得没了。
“你这想法不错,要是用在大狱里,屈打成招的人就能再多些。”
李老头看着孟沅的眼睛,还是没忍住细细解释:“木头可以用刀削,但是人不行啊,人会疼,会流血,会伤及筋脉,这行不通行不通!”
若是之前,自然是行不
通,可是……孟沅看了一眼手上的麻痹散,信心大增。
“师傅的药!”
孟沅说得简洁,但也不妨碍李老头听懂。
先用他的药,让人陷入昏迷,如此可以避免感受到剧烈疼痛从而挣扎。
开刀之前,用银针封脉,减少血液在筋脉中的流通,最大程度的减少对人的影响。
只要人昏迷得够深,银针封脉够准确,处理骨刺的刀足够锋利……
治好孟仲山的腿,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李老头越来越亮的眼神,孟沅就知道,这个医痴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
“师傅,”孟沅蹭过来拉李老头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你留下来治腿,我,他们不信,好不好?”
李老头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忽然清脆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小丫头片子,心眼还不少!”
这就是答应了!
孟沅一蹦三尺高,“谢谢师傅!师傅最好了!”
不快点道谢,人反悔了怎么办?
毕竟古代医术上从来都没有记载过相应的方式方法,李老头也是第一次知道。
但凡是未知的东西,总会有失败的几率,可是李老头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不管是出于师徒情还是出于对医术的痴迷,李老头这个恩情,她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