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韶军忙于工作, 一直到肚子饿了才惊觉已到中午。他揉了揉肚子, 思考去哪里吃午饭, 又有点懒得走动, 正犹豫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姜辰大摇大摆地走进办公室, 完全没有进入他人地盘的尴尬。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的休闲西装,风度翩翩,俊逸洒脱, 有种阳光雨露的气息。
韩韶军蹙了下眉, 刚想说什么, 姜辰已抢先道:“你外面办公室都没有人,所以就自己进来了。”
坐在韩韶军对面,姜辰东张西望,看上去不太高兴, 他弯曲手指敲了敲桌子:“花呢?”
韩韶军对他的不请自来感到不悦,语气也比较生硬:“什么花?”
送花纯粹是姜辰脑门发热,他经过一家花店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就进去订了一束花给韩韶军办公室送去,又觉得让人知道自己送他花太招摇, 所以连卡片都没有留。开车转了一圈又后悔了, 哪有送男人鲜花的?等他把车再开回来冲进花店,人家说早送到了。
没办法,送了就送了吧,可到了办公室一看,哪有花?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含含糊糊道:“就是花呀。”
韩韶军没明白姜辰在纠结什么,冷漠地说:“我不需要花,有的话也在垃圾桶里。”
姜辰的脸立刻拉下来了,但只觉现在的韩韶军越来越难沟通了。
“你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重新装修过了?”姜辰记得,以前韩韶军办公室放满了书,还有许多漂亮的装饰品,现在装饰品全都没了,书也少了一大半,看上去单调了许多,不过多了不少绿植,算是满眼绿意。
“嗯,换换风格。”韩韶军随口应了一句,继续低头看文件。
“一起去吃饭吧?”
韩韶军头都没有抬:“我不饿,你自己去吧。”
碰了个软钉子,姜辰的脸愈发臭了。他很不高兴,以前但凡他生气都会跑来韩韶军这边,因为韩韶军总有办法安抚他情绪,可现在是兴冲冲来,然后攒了一肚子火气离开。所以他非常不高兴!
但姜辰还是克制住了,因为夏雯燕说韶军身体不好,要多照顾他。
可看他废寝忘食的样子,不是很健康吗?姜辰望着逆光而坐的韩韶军,肌肤比以前白一些,唇色比较浅,半边脸颊在明亮的光下,有一种透明的质感,好像某种诱人的食物吸引人咬他一口。他没有系领带,衬衫的领口敞开着,微微凸起的锁骨散发着性感的味道,但袖口系得很紧,一点手臂的肌肤都不露出来。
姜辰不知道,他现在的眼神就像一只饥饿的狼盯着猎物,眼睛里放着绿光,呼吸轻柔而缓慢,随时准备扑出去捕食。
眼神无形,但具有力量,韩韶军被他看得如同凌迟。
“别看了,不能吃完饭回来再看吗?”姜辰催道。
“你能不要影响我工作吗?”
韩韶军说得很不客气,姜辰差点又要爆发,他用尽最后的耐心:“韶军,我认为我们需要谈谈。”
“没有必要。”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姜辰霍然起身,双手支撑在办公桌上,“看着我,韩韶军!否则我把你这些文件撕了!”
韩韶军终于把视线放在了姜辰身上:“你要谈什么?”
姜辰喘了几下,整了整衣服,口气又软了下来:“我知道你还在记恨那件事,那时候是我不对,捉弄了你,我向你道歉。”
姜辰说这句话的时候耳根微微发红,尴尬得不敢直视韩韶军,对姜辰来说,能低下头说出一声“对不起”,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也就只有韩韶军能逼他做到这一步。
可对韩韶军来说,屁都不是。
“捉弄?”韩韶军的声音是经过克制的阴冷,“那件事情,你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捉弄?”
姜辰神情局促:“那么久以前的事,你就别记那么清楚了。你本来说好来找我,后来也没来,我还没跟你计较……”
韩韶军突然抓起桌面上的一支笔,朝姜辰扔了过去。
姜辰大吃一惊,灵活地躲开。一支笔没有什么杀伤力,可姜辰没想到韩韶军会激动地拿笔扔他,那一刻他庆幸韩韶军桌子上没有沉重的装饰品。
“你发什么疯!”姜辰怒道。
韩韶军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身体不停地发抖。
姜辰心头一紧:“韶军,不舒服?”
他顾不得生气,慌忙绕过办公桌,手刚一碰到韩韶军的肩膀,韩韶军就弹了起来。
“亏你说得出口!”韩韶军狠狠地把姜辰推开,“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哪怕一点?你有没有想过你把我锁在床上会发生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别人看见会有什么后果?没有!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你是个自私鬼,只会考虑你自己!你从来都只考虑你自己!”
姜辰被他骂得无地自容,但是又极不服气:“我都说过对不起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为什么你还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还要说那种话!你做出最恶劣的事,还想用一句捉弄来一笔勾销?你简直痴心妄想!你是不是以为我韩韶军是你随便拿捏的?你倒是快活了!逍遥自在了!我呢?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东西?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做人不能太过分!”
韩韶军的语速极快,声调高到破音,呼吸急促,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还伴随着手臂不自然的颤抖。
姜辰隐约觉得此刻的韩韶军有点不太正常,但又不明白他究竟怎么了,更何况韩韶军的一连串叱骂让他极没面子,僵在那里一脸不悦。
韩韶军喘得无法呼吸,摇摇晃晃踉跄了几步,一手揪住衣领,一手扶住办公桌。
“韶军?”姜辰不知所措。
肌肉不受控制,胸腔无法顺利地扩张收缩,韩韶军努力放松身体,用力而缓慢地吸气吐气,尝试调整呼吸。他试图用理智浇灭怒火,克制住即将爆发的情绪。
“你冷静点,韶军。”
姜辰上前去搀扶,韩韶军反应极大,一记右勾拳捶在姜辰脸上。这一拳一点都不痛,反倒是韩韶军疼得连拳头都握不住。但是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敢往姜辰脸上招呼了。他的脸偏向一边,很久才慢慢地转过来,面色铁青:“你……”
“韩总!你怎么啦!”陈卫宁惊叫着冲进来,手里的外卖都差点扔在地上。
陈卫宁把韩韶军的胳膊架在脖子上,尽可能地分担他的重量,慢慢地往办公椅移动:“你别急,先坐下,深呼吸!”
姜辰气得要命,怎么哪儿都有他!
韩韶军又喘了几下,呼吸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姜辰,向他伸出了手。姜辰本来还在生气,被他一看,所有的怒火瞬间熄灭。
那只手还在轻微抖动,渐渐伸向自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姜辰下意识地想握住他的手,可刚刚把手抬起来,韩韶军的手握成了拳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门口。
“滚!”他吐出一个字。
姜辰的脸彻底黑了,头也不回地离开,用力甩上大门。
陈卫宁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药,忧心忡忡地抚着他的后背,递上一杯温水。
几分钟后,韩韶军终于缓过劲来了,但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
“好点了吗?”陈卫宁又帮他倒了一杯水。
韩韶军只是摇头,疲倦地靠在椅子上。
陈卫宁难免心生怨气:“他每次来都把你气成这样,你还见他干什么?”
韩韶军闭着眼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韩总,你先吃午饭。”
“你出去吧。”
陈卫宁只得退出办公室。
明明办公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可耳边仍然嗡嗡嗡的似乎有人在吵架,大脑一阵阵晕眩,韩韶军觉得自己像被丢进了漩涡,不停地旋转。
每次见过姜辰,都好像经历了一场战斗,累了,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最后遍体鳞伤的还是自己。
姜辰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压在了心口,伤过痛过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但并没有拿走,反而黏在了身上,与新生的皮肤长在了一起。如今想要割裂,硬是要将已经长好的皮肉撕开,再一次鲜血淋漓。
下午两点,韩韶军是睡在休息室里,被陈卫宁叫醒的。
陈卫宁任劳任怨伺候着,开车把人送到医院。
韩韶军看上去已恢复正常,只是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当他看见站在医院门口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时,表情终于缓和。
“不过是寻常检查,还劳你副院长大驾。”韩韶军打趣道。
丁穆炎身材修长,眼镜下一双黑眸藏而不露,眼神淡淡的,白大褂一穿双手兜里一插一股子禁欲气息。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院长,在医学界名声显著。
对上韩韶军,丁穆炎的眼中带了点暖意:“我说过我要对你的身体负责任的,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