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桂香刚才已经见识了这位娘家客的厉害,吓得不行,急忙跑了过来,苦苦哀求道。
“长天啊,我给你赔不是了,对不住啊。”
赵长天非常睿智,并没有表现出多么不得了的气焰。
只是逻辑清晰地跟徐桂香说道:“我姐嫁进你们家,当初那是她自愿的。”
“既然是这样,我这个当弟弟的也没什么可说的,虽说嫁出去的人,就像泼出去的水,可无论到什么时候,她都是我们赵家的人。”
“她在你们家受着这样的苦,将心比心,如果是你的女儿,在别人家里过着这样的日子,你会不难过么?”
徐桂香急得快要哭出来,不停点头,声音颤抖着说道:“是,是,是这么回事。”
兴许是徐桂香已经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注定会给自己跟儿子带来无可挽回的重大影响,急着又道。
“我可一直都把长瑛当作我的亲生女儿啊,平时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点啥好东西第一时间想的都是她,我对你姐可是问心无愧的啊。”
老太太虽然无能,但骨子里并非是坏人。
她没一句谎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赵长天将她轻轻推开,向灰头土脸的建国、建军两兄弟伸手一指,道:“你这个当老婆婆的是问心无愧了,可你儿子呢?他也问心无愧吗?”
秦建国脸上的热泪不停流淌着,秦建军张了张嘴,显然是理亏,那可真是无言以对。
赵长天回头瞧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赵长瑛,见她那单薄的身子,心中涌起一大片酸楚来。
多么讽刺的事情,这些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姐弟俩就书信往来,天性早熟、沉稳的赵长瑛在信中对自己的真实遭遇只字不提。
向来都只是报喜不报忧。
赵长天一直都被她蒙在鼓里,每次在接到她为自己订购的最新小说杂志时,还以为她过得多么好呢。
结果自己从她的笔下所了解到的,不过只是一场巨大的谎言骗局。
现在,赵长天在秦建军面前已经没有必要再伪装了,直接撕破脸,叫道:“废物!你给我听好了,我说什么也要把我姐带走!”
昏暗灯光下,秦建军脸色铁青,如是生吞下一块硬铁般,憋的面无血色。
扑通一声,秦建军直接跪在地上,瞪大着双眼叫道。
“小舅子,我求求你,千万别把你姐带走,没了你姐,我可活不下去啊。”
赵长天咬紧牙关,握紧双拳,无限隐忍的说道:“你认为我赵长天能眼睁睁看着我姐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么?”
话音刚落,秦建军立马磕头乞求,摆明了态度,只要赵长天不把赵长瑛带走,就算是让他当牛做马也是在所不辞。
破旧的玻璃窗外北风呼啸,枝叶繁茂的李子树随风摇曳,苍茫夜色之下,月光斜照,郁郁苍苍。
仿佛赵长瑛的心弦已彻底绷断了,终于放下最后仅存的幻想及奢望。
转身快步回屋收拾衣物,下定决心,离开这个让她一次次失望的家。
秦建军根本没有察觉到赵长瑛已经回屋,持续不停冲地上磕头,对赵长天苦苦哀求道:“我求你,我求你……”
赵长天简直是对这户人家无语了,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他们家的人怎么这样喜欢下跪磕头呢?
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结果他们家的人可倒好,一有点事就跪个不停,到底是多么劣质的基因啊。
赵长瑛踏着一尘不染的褪色拖鞋,绕过坐在床边抱着甜甜的程潇,爬到床里,拉开柜门。
取出一只巨大的行李包,快速将衣物装在里面。
过了一会,程潇惊讶的发现她居然已经泪流不止。
赵长瑛叹了一口气,抽泣道:“小潇啊,我这个当姐的让你看笑话了。”
程潇温柔贤惠,快速将手放在她后背上,轻声道:“大姐,你可千万别这样说,你是长天哥的亲姐,我看你过得不好,只会难过,只会心疼你。”
实际上赵长瑛这些年来早就已经不顾脸面了,她含辛茹苦的支撑着这个家,吃尽苦头。
因为建国、建军两兄弟不争气,街坊四邻在背后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作为秦家儿媳妇的赵长瑛深受牵连,平白无故的遭尽白眼。
按理说像这样的事,赵长瑛早就已经是习惯的了,她不至于在程潇面前这样惭愧。
只不过她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肤白貌美、温柔似水的女孩,最终一定会成为她们赵家的儿媳妇。
也不是因为什么独道的眼光,纯粹只是一种直觉。
当年她远嫁到河北时,是自己一个人,现在要走了,却多了一个半大孩子。
她瞧了甜甜两眼,只见甜甜满脸懵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结合起眼前的无奈现实,只得咬咬牙,让甜甜从此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女孩子。
这一晚,几乎每个人都没有睡觉。
建国、建军两兄弟呆在各自的屋子里,怔怔发呆,思量着那薄如蝉翼般的未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赵长天带着赵长瑛、甜甜、程潇来到张家口火车站的入口。
赵长天拉着赵长瑛的手,说道:“姐,咱们走吧。”
赵长瑛驻足回望这座有着她无数回忆的伤城。
如今她已步入中年,青春不再,那么这段坚守多年的婚姻到底为她带来了什么呢?
亦或者令她失去了多少呢?
离开时两手空空,往日的点滴尽皆融化进天地之间的苍茫晨雾中。
就这样,她跟着自己的弟弟以及未来的弟媳,充满伤感地踏上了直达鞍山的火车。
赵长天跟进京时一样,买了几张硬卧火车票。
躺在卧铺上,用力牵着赵长瑛的手,满怀期待着父母跟大姐的重逢。
这一次回去,大概要花费四、五天的时间,意味着这漫长的几天时光都要在车厢度过。
说实话,这一次出远门,直接就让赵长天坐腻了绿皮火车。
为了保证女人和孩子不会因此而生病,临时决定中途下车休息两晚。
他压根不必考虑省钱,因为这两天随着刊载着《摸金笔记》的这一期《人民文学》的面市,现阶段他已经拥有了一座“无形金矿”。
只要他缺钱了,大笔一挥,钱包顿时就又鼓囊了起来。
他暂时还不知道,《摸金笔记》的发表,为他带来的其实远不止崭新的钞票。
另外还有一些对他人生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