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的将士如同丧家之犬,被陆一带人撵的日不敢停、夜不能寐,就怕一个跑慢了,被大周的陆家军按在地上摩擦……
金军溃败而逃,汴京已无守城的压力,城内一派节日的喜庆,守城的将士们也放下了压在心头的巨石,一群人围坐在一起,高兴的啃着烤全羊。
那些羊,自然是被陆一带来的那批羊。
汴京被困月余,城中吃食不说耗费一空,将士们也是缺衣少食,只能勉强果腹。
军中的战马不能吃,难得有一批鲜活的羊,军中的将领就作主全宰了,给守城的将士们加餐。
一群小兵围着篝火,吃的满嘴流油,双眼放光:“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
其他人连连附和:“是好吃,比我以前的吃的羊好吃多了,我以为羊肉都是膻的,吃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羊肉能这么好吃。回头一定要问问陆一将军,这些羊哪来的,等战事结束了,我去买几头养着……”
“我也要!叫上我,我也去买两头,带回去给我爹娘尝尝。”
“这羊味道这么好,肯定不便宜。”
“羊而已,再贵能贵到哪里去?多的买不起,买一两头肯定没问题!”
“咱们这次也算立大功了,回头奖赏肯定少不了,多的不少,一两头肯定买得起。”
“这次大将军,可是立了大功。你们说,皇上会怎么封赏大将军?”
“肯定会大赏、重赏、特赏!没有大将军,汴京早就易主了,依我看呀,这次大将军
至少也要封个异姓王!”
几个将士说起封赏,一个个兴致更高了,激动的议论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说自己的功劳。
崔轶坐在一旁,独自饮酒,并没有与众人一起分食羊肉。
他轻笑一声,举杯对月而饮……
卖羊的人,你们寻不到。
羊,你们买不起。
异姓王,皇上会封,陆藏锋也不会稀罕!
就像……
月宁安从来不曾稀罕过他的喜欢一样。
哪怕来了,也不肯见他一面。
崔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闭目,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一阵笛声响起,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落寞。
崔轶扭头望去,看到了站在月光下,孤独的吹笛子的柳景庄,嘴角轻动,露出一抹比苦还要难看的笑……
……
宫里,得知汴京危机解除,皇上心情大好,将朝臣留在宫中用膳。
今日宫中的主食,亦是羊肉,守城将士送进宫的羊肉。
与将士们粗暴吃法不同,宫里的羊肉是御厨精心烹制的,更为鲜嫩美味。
一入口,皇上就挑了挑眉,颇为惊艳的道:“这羊肉不比进贡的差,甚至更为鲜嫩多汁。”
抬眸,见赵启安面前并没有羊肉,皇上指着自己案上的羊排道:“李伴伴,把这道羊排端去给赵王。”
“是,陛下。”李伴伴上前将羊排端起,就听到赵启安冷漠地开口:“多谢陛下,臣弟不用!”
“不用?朕记得,你和藏锋都喜食羊肉,小时候还为抢最后一块肉打架,最后还是朕把那份让出来,你们俩才停
手。” 皇上笑着打趣道。
然而,赵启安半点面子也不给:“臣已经忘了!”他自是记得的,但他却不想记得。
越是回忆幼年时的事,越是让他觉得,他的皇兄变了。
当然,他也变了。
而唯一没有变的人,大概就是陆藏锋了。
他仍旧目标坚定,仍旧无所畏惧。
皇上脸上的笑容一涩:“朕记得就好,记得你和藏锋爱吃羊肉就好。”
赵启安没有接话,沉默地吃着案桌前的饭菜。
“陛下,这……”李伴伴端着羊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端……”
“啪”赵启安猛地放下筷子,打断了皇上的话:“皇兄可知,今日的羊肉,为何比上贡的羊肉还要好?”
不等皇上回答,赵启安又道:“这是月宁安为陆藏锋养的羊。选塞外最好的羔羊,不远万里运到汴京,派人精心饲养。”
“为了让小羊羔长大后,和塞外的羊一样肉质鲜嫩没有膻味,月宁安让人运来塞外的土,移植塞外的草。”
“怕草移植过来会被同化,每隔一段时间,月宁安还会让人将塞外最鲜嫩的青草送到庄子上,以供这些羊食用。”
“费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养几头羊,你们说这羊肉能不好吃吗?”
“呃……”殿中的大臣们一脸不自在,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
他们感觉,赵王在嘲讽他们。
赵启安嗤笑了一声,目光一一扫向殿下的大臣,最后落到了皇上身上,笑的邪气:“陛下,这些羊肉好吃吗?”
“很好!”皇上看着面前的羊
肉,面无表情地道:“赵王既然不想吃,李伴伴,放下吧。”
“是,陛下。”李伴伴将手中的羊排放回原位,想了想,又将盘子移到了角落。
他想,陛下应该是吃不下了。
赵启安嘲弄地道:“臣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吃。陛下要是喜欢就多吃一点,毕竟,会不计人力、物力养羊的那人已经不在了,此时不吃,日后可就吃不到了。”
赵启安说完,又扫了殿中的大臣一眼:“各位大人也记得多吃一点,这顿吃完了,以后想吃都吃不到。”
殿中的大臣面面相觑,一个个苦笑不已:这顿饭,他们就不该吃!
好在皇上厚道,没有让众位大人为难,主动开口道:“李伴伴,赵王醉了,服赵王下去休息!”
“哼……”赵启安嘲讽了一声,敷衍的朝皇上拱了拱手:“臣自己能走!”
赵启安转身就走,留下满殿冷寂,整个宴会厅安静异常,不管是皇上还是朝臣,都没有守住了汴京,打退了金军的喜悦。
甚至,原本鲜嫩美味的羊肉吃到嘴里,也透着苦涩……
宫宴很快就结束了,皇上率先离去,朝臣相视苦笑,也一一离去。
很快,整个皇宫就安静了下来。
子夜时分,皇上挥退宫人,独自来到赵启安住的偏殿。
偏殿内漆黑一片,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但皇上知道,赵启安在,在密室里。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赵启安心情不快,就会将自己关在漆黑的密室里。
皇上也和以往一样,来密室找赵启安。
他按下机
关,打开密室的门。
没有意外,赵启安一个人独坐在密室。
皇上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步入密室。
“咔嚓”一声,密室的门关上了。
密室内漆黑一片,皇上却准确无误的走到赵启安面前,蹲下……
“启安?”皇上轻唤了一声,赵启安一动不动,连个眼神也不给皇上。
“皇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皇兄,好不好吗?”
“啪哒”一滴泪,落在赵启安的鞋面上。
赵启安仍旧一动不动,盯着墙壁发呆……
皇上继续道:“你告诉藏锋,我知道错了,你让他带月宁安回来,我会为他和月宁安赐婚,我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活,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做兄弟,好吗?”
说话间,又一滴泪落在赵启安的鞋面上。
这一次,赵启安动了。
他缓缓抬头,看着皇上:“晚了!”
“不……”晚。
“晚了!”赵启安打断了皇上的话,定定地看着皇上:“月宁安身中十箭,不死也残,你让陆藏锋怎么跟你做兄弟?北辽早已拿下,陆家军在北辽一年多,你从不召陆家军回来,你让陆藏锋回来后,怎么跟你做兄弟?”
“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皇上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他像是在问赵启安,又像是在问自己。
“除非,你能让时光倒流。”赵启安的眼中,蓄着泪。
陆藏锋不信皇上,也不敢去信皇上。不然,陆藏锋也不会什么都不说,又一次离开,而他……
也不敢赌一个帝王的信任,不敢将陆藏锋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