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宁安把雷工的两个徒弟打发走,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山脚下,微笑着目送两人离去。
那两天走到半山腰,回头,看到月宁安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不由得心生感慨:月家待他们厚道,也没有因为他们是罪人就看不起他们,对他们极为尊重,要是回京了,铁定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但是……
月家待他们再好,月宁安再重视他们,在回京与留在月家做工匠之间,他们还是会选择回京。
回到汴京,他们才能有官身,才能有前途,他们的子孙后代才有机会读书科考,成为人上人,而不是世代给人做工匠。
是以,哪怕月家待他们再好,他们也无法留在月家。顶天,日后有机会,回报一二。
这么一想,雷工的两个徒弟,上山的路就更坚定了,甚至都没有回头,再看山下的月宁安一眼。
月宁安一直面带微笑地站在山下,目送两人离去。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月宁安才收笑容,转身,一脸凝重:“秋水,你留下来盯着,在十二的人把他们送走前,不许任何活的东西上、下山,明白吗?”
“明白!请姑娘放心!”秋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应得极快。
“十二,常天,我们走。”月宁安翻身上马,催促陆十二与常天。
常
天一直跟在月宁安左右,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并没有多言,更没有表露半分。
陆十二一头雾水,可看月宁安一脸严肃地样子,根本不敢多问。
三人一路急赶回家,一进月家大宅,月宁安屏退左右,边走边对陆十二道:“十二,立刻联系你的人,天一黑我就要把他们送走,越快越好。”
陆十二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看月宁安与常天一路朝书房走去,不等月宁安开口,直接就溜了。
他再不懂事也知道,去书房就是谈大事的。
他们家大将军的书房,除了管家、陆一和陆二外,就没有人能进。陆三能进,也是沾了陆一、陆二受伤的光。
陆十二乖觉地离开,省去月宁安开口,让月宁安不由感慨:这么乖的小孩,哪怕他姓陆,也实在讨厌不起来。
然,月宁安脸上的笑,只是一闪而过。
一到书房,月宁安就冷下了脸:“常天,你去寻一批信得过的人,让他们跟着雷家上京。好好地向皇上和朝廷哭一哭青州的灾情,哭一哭青州当权者的无能。”
“是,大小姐。”常天很清楚,月宁安为何会做这样的安排。
先不说雷家本身就不受控制,就算雷家还是曾经那个雷家,完全在月宁安的掌控下,月宁安也会另外安排一
伙人进京。
商人,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会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哪怕有十成的把握,也会留一道后手。
用不上最好,但万一事情失控呢?
那时候,这一道后手就可以救命了。
“再安排两个人把雷工……”月宁安说到一半,顿了一下:“雷工手中的铁船关系重大,我不放心别人,我会请水大哥跑一趟。”
“大小姐,你身边不能缺人。”常天一脸凝重地提醒道:“青州已不是我们熟悉的青州,他们要在青州动手,我们连反击之力都没有。”
“有秋水在,我不怕。而且……西南的土司,不是那么好收买,西南四大家都是吃人不吐骨的主,我们月家跟他们打了多少年交道,比那几个老东西,更清楚西南四大家的本性。”秋水、常天的归来,让月宁安可以放开手脚,无需顾忌太多。
月宁安将雷家的事,又重新理了一遍,说道:“雷工年纪大了,你安排两个机灵地沿路照顾他,最好……把图纸给我抄一份下来,明白吗?”
雷工让她看了铁船,却没有给她看图纸,甚至都没有提图纸,想来……
雷工一早就有了想法,只是没有门路罢了。
她要不主动开口,指不定雷工就会被儿子说动,倒向青
州那几个老东西。
月宁安想到这里,长松了口气。
她的决策,没有错。
不怪她如此谨慎,实在是船只一事,关系重大。
月宁安紧绷的弦松了下来,露出一丝轻笑:“常天,去安排吧。”
事情紧急,常天不敢怠慢,当即就出了府,去办月宁安交待的事。
自月宁安回青州后,盯着月家大宅的眼睛不知凡几,常天的动作再小心,也不可能完全瞒得了所有人,常天也没有办法。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细心遮掩,且只要他们抢在前头,让青州那些人赶不上、追不上,就算被人发现又如何?
有本事,追上来再说!
常天的行动力毋庸置疑,再加上陆十二配合,当天晚上陆十二就带着两百将士,兵分两路,一百五十人跟着雷家铁船,由水路出发,护送雷家人、常天安排的“灾民”,前往汴京。
另五十人,则护送另一批“灾民”进京。
水横天虽担心月宁安在青州的安危,但在亲自试过秋水的武功后,水横天也于当天晚上,悄悄地从船上把雷工带了出来,单独护送他进京。
子夜时分,奔波了一天的秋水、常天来报,人都送走了,没有发现尾巴。
月宁安摇了摇头:“在青州,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那几个老东西。把人送
走才是成了一半,要是天亮之前,他们都没有派兵去追,才真正叫成了!你们俩继续盯着,有任何事第一时间禀报。”
“是,姑娘。”秋水和常天连口气都没有喘,又跑了出去。
月宁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起来往外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没等到确切的消息,她怕是睡不着。
且,这个时辰了,睡与不睡也就那样了。
月宁安在书桌前坐下,拿起摆在桌上的核桃,随手把玩,脑子里却不断地思索着青州的人和事。
范家只是那三个老东西的马前卒,可就是一个马前卒,现在的她都收拾不了,她要拿什么去跟那几个老东西硬杠?
想到那三个老东西手中的十万兵马,想到陆藏锋在信上说的,那三个老东西有起兵的可能,月宁安眸色微沉……
青州很危险,她也很危险,她想要活着,就必须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青州商户她要抓稳,西南土司那里也不能放松。
苏含烟嫁入罗家,想要有所建树,也不能全靠她一个女人。
没个有力的,能给出嫁女撑腰的“娘家”,苏含烟再美、再懂得魅惑男人,也只是一个玩物,再有本事也只是被困在后院的可怜人。
想要苏含烟在西南发挥作用,她得先给苏含烟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