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无色无味, 可隐入鼻息便会全身失力, 苏砚心僵了身子,一身化魔期的修为竟是没了作用, 只能怔怔看着。宁云卿拉着苏砚心后退, 扬剑上指直刺女妖, 女妖收丝回退, 一溜烟消失天际, 下一瞬却从宁云卿左方冒了出来, 乌色衣衫从眼前掠过, 宁云卿急忙护住苏砚心, 抬剑挡了上去。
“嘶。”白色细丝如线缠上剑锋, 不消片刻便将一柄利剑牢牢遮住。那女妖从乌帽中露了模样,银色的发,比银色更显苍白泛着死寂的脸,冷冽却又阴隼的黑眸,还有那似笑非笑的唇,“她都能叫我制住,你还要硬撑么?”
她指的自然是苏砚心,宁云卿直视着女妖毫无畏惧,苏砚心却有些复杂, 一边担忧那蜘蛛精害她, 一边还要担心自己身份泄露被宁云卿出卖, 两相纠结, 她急转心思正想要不要和女妖联手把宁云卿除了, 却见宁云卿侧首同她叮嘱,“等下若有机会,你便跑。澄空剑借我一用。”说完抽了苏砚心的别剑,将一颗珠子塞进她腰间,又捏了个诀将她牢牢护在罩里,这才足尖一点冲了过去。
“区区金丹修为,不自量力。”女妖又将丝缠上了剑,这一次因是仙家法器,宁云卿劈了几次长丝便断了。女妖嗤了一声,长丝如绸甩了起来,眼一眯便向着宁云卿袭去,分明合成白绳模样,可一到宁云卿那里却散成千缕。蜘蛛丝尖细却又异常强韧,苏砚心只见阳光下一片亮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宁云卿的白衣便染了血,可即便落入下风,宁云卿还持着剑兀自撑着。
“别白费力气了。除了这个宝贝我还可以给你点别的。”女妖扬手四周的藤蔓嗖嗖袭了过去,宁云卿凛了神色,反手将枝丫砍断,来不及喘息却又见片片树叶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竟然是木系元婴期的妖修。宁云卿抚了腰间丝带,将藏在腰带里的灵戒别在手上,瞄着飞叶腾空而起,虽是避开大部分绿叶,但还是在显眼部位挂了彩,她瞄了眼眉头紧锁的苏砚心,眼波微转便卖出破绽。女妖立即将藤蔓挥出,将宁云卿牢牢束在半空。
女妖自鸣得意,瞟了宁云卿一眼,便又落到苏砚心身旁,扬手打裂宁云卿设下屏障,高扬着头向前走了过去,“比起她,我倒觉得你更美味些。你说我吃了你,会不会升到化神?”
纤长却又黝黑的指甲触在自己脸上惊得苏砚心浑身战栗,她厌恶却又惊惶得盯着女妖,咬着下唇咒骂,“连人都吃,你恶不恶心?就不怕遭到天谴?”
“不恶心啊。”女妖抚着她的脸娇笑,“我把我相公吃了,也没见着有什么天谴,相反修为还提升了呢。”
脑补出女妖食人的场景,苏砚心一阵反胃,身上的毒素似是慢慢消散,她想只消再等上一盏茶就可以恢复了,可是——
“你这么美味,我可不能放你走。”女妖似也发现她的状态,凝起丝便将苏砚心粘在了网上,紧接着翻身化作原型,抖着螯牙挪着跗节向苏砚心走了过去。
“呃,不要。”即便是化魔期的大修士,苏砚心也还是被长笙阁宠大的小公主,生死关头她见着那只恶心的蜘蛛爬来,忍不住便阖了眸,胡乱地喊着救援,“师兄!娘亲!师姐!不管是谁,快来救我!”
呼吸声越发进了,苏砚心的心上挪数寸,到了喉咙口,她的牙紧咬着,头别向一头,似是在逃避。“桀桀桀,闻起来很香呢。”女妖的诡笑声响在耳边,苏砚心恨不得捂住耳朵,她挣扎得越发剧烈,“走,走开!”
螯牙触到了她的手臂,苏砚心惊叫一声,还没感受到痛意,却听身边又传来一声哀嚎,睁开眼她便看见自己眼前横了四只爪子,再一眨眼,那个蜘蛛就又幻了人形,披头散发得朝着宁云卿扑了过去。
宁云卿唇角微勾,居然说她的爱人美味?她的爱人当然美味,不过只有她能吃!澄空握在手,她本可一击击毙,但为了攻略某个人的心,还是对自己狠了些。
“居然敢废我的腿!”女妖失了四只爪,变为人亦少了条腿,她气愤难耐,威压全释,将这片林子的枝丫都向宁云卿飞了过去。
宁云卿将灵戒暂时撤下,飞身迎上,未过多时,苏砚心便只见一包绿团将师姐围在里面,她想自己可怜的师姐大概要变成卷心菜了。须臾之后,卷心菜里亮光一闪,一个血染白衣的女子御剑飞了出来,足下轻点又将长剑握在手中。
女妖如临大敌,难以置信得瞥着宁云卿,“怎么可能?你居然突破了元婴期?”
宁云卿低垂着眼帘觑她,不回应,只捏诀冲了过去。女妖栗栗危惧,单腿跳着后退,眼瞧宁云卿的剑指在眉间,她忽而变了模样,娇柔笑道:“你我都是仙道修士,何苦相煎?今朝也是机缘,我助你至元婴,你废了我4条腿。我们便算扯平了。今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我们两不相欠,如何?”
宁云卿淡淡瞥她,余光扫着苏砚心问:“那她呢?”
“她?你又何必管她?你可知她是——”
话未说完,抵在眉心的剑便刺了过去。宁云卿暗哂:反派死于话多。她可不希望苏砚心看出她在使诈。
“一介妖邪何谈修仙道?”宁云卿睨着女妖尸首,将长剑收回,暗运气力将憋在胸间的淤血咳了出来,也不擦拭她便回过头踉踉跄跄地走向蜘蛛网,扬剑为苏砚心除了束缚,她抬手抚上爱人的脸,残着血色的脸泛了笑意,“没事了。”
苏砚心正被眼前的突变怔住,脑子发懵,察觉出宁云卿摸了她的脸,她正想挣开,下一刹那那个讨厌的师姐竟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倒了她怀里。
苏砚心越加惶然,抬手想将宁云卿拍醒,可看着她脸上的血迹却又下不了手,怎么说这人刚刚明明可以跑却为了救她留了下来,这一身伤也算是为她受的。伸指探了探师姐气息,苏砚心心下一惊,连忙拥着她向灵气充足的山涧跃了过去。
扶着宁云卿进了间山洞,苏砚心将宁云卿置好,两人相对而坐,她盯着眼前面无血色的女子,抬指封了宁云卿几个大穴,用自身的功力帮她引了元婴初定的散乱气息。
宁云卿的呼吸猝见平和,苏砚心心里欢愉,又扬手将真气输了过去,帮宁云卿疗起了伤。待到宁云卿脸色红润跌倒她怀里,她脸上的笑容方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悔恨与犹疑:刚刚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她居然救她,而不是杀她?是不是被那个臭蜘蛛熏坏了脑子?
垂眸看向怀里乖巧浅眠的人,苏砚心目露寒光,搭在膝上的手抬起,她想现在宁云卿手无缚鸡之力,也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可是——
“这样不是乘人之危么?刚刚那么好的机会,她都没走,我却要害她?是不是太不仁义了?”脑中又浮现起方才宁云卿用柔荑抚摸她脸的温柔场景,苏砚心举着的手平空换了方向,直直落在宁云卿脸庞,顺带着掐了一下,“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好像很在意我一样?你的脑袋也坏掉了?”
“肯定是修仙修傻了。”苏砚心弯着唇角窃笑,想她一个化魔期修士在上清派待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真是一群傻修士。又对着宁云卿白嫩的脸颊揉了揉,她脸上笑意更重,“算了,看在你救我的份上,这次就先饶了你。等你好了,我再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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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苏砚心阖着眸浅眠,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微弱声响,睁开眼看却是怀里人干涸着唇,虚声唤着,“水。”
“你想喝水?”苏砚心低了头瞧她,宁云卿仍在沉睡,昨天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如今又是苍白模样,她搭到脸上触了触,惊得缩回了手,“好烫。怎么又犯病了?不会是魔修的气息和仙道的气息相顶吧?”
“不会的,不会的。你等着,我去打水。”苏砚心有些心虚,担心是自己害得宁云卿伤情加重,急忙将宁云卿安置好,跑着去打了水。
捧着一荷叶的泉水回来,苏砚心抿抿唇,扳起宁云卿的脸将水递了过去,内心忐忑不安,念叨着,“快喝啊。喝了快醒来,这样就不关我事了。”她焦急地喂着,可宁云卿的嘴不知道何时被人缝了线,居然紧闭不开,连条缝都不给留。
“该死的,怎么不张嘴呢?要怎么办?”苏砚心敛了眉头,更加用力地掰扯宁云卿的脸,咫尺间她赫然发现宁云卿的这张脸长得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面无血色竟然更显娇美,连她都忍不住怜惜。
“噗。”看着被自己紧紧捏住的脸,苏砚心禁不住发笑,若是叫上清派的迂腐仙人们看到,一定佩服死她了,连下任掌门都任她蹂|躏。正为自己的壮举窃窃欢喜,苏砚心未留意身下人勾了唇角,来不及反应便被宁云卿钳住双手,翻身压倒在地,一双唇印在她的嘴上,苏砚心瞪圆了眼睛,诧异失神:她是不是在做噩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