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多喝了几杯,二筒在县城找了家小旅馆住下,一为醒酒,二为养伤。
前半夜脑袋里一直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隋主任僵直的身体,一会儿是直播间里爆款的童鞋,一会儿又是愁眉苦脸的餐馆老板,直到后半夜才渐渐迷糊过去。
这一觉睡得漫长而疲惫,转眼就到了中午。
小旅馆条件很简陋,连窗帘都没有,窗户也关不紧。
稀松的窗框被风拽了一夜,终于噼噼啪啪散开了。
没有了玻璃的阻隔,明晃晃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泼洒了进来,带着深秋特有的干燥,中间混杂着枯叶的苦和桂花的甜,还有丝丝缕缕的清冽。
仿佛被一只顽皮的手抚弄撩拨,二筒一下子就醒了。
他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掀了掀眼皮,只觉得眼前一花,瞬间跌入秋日暖阳的怀抱。
转头看了看手机,还剩一格电,屏幕上显示十一点半。
一个没留神,竟然睡到了中午。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是服务员十分不耐烦的催促,
“该退房了啊!”
二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一大老爷们还睡懒觉,七十块钱的特价房,真能占便宜,恨不得住到最后一分钟……”
服务员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二筒笑着摇了摇头,懒得计较。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无需解释,也不必多言。
因为冯教授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议,所以一早就要离开天堂坳。
洪琪和楚天阔亲眼看过儿媳妇后,心满意足,也跟着一起下了山。
三筒很有眼力价,全程陪同。
一切都很顺利完美,只有隋主任的突然离世,为这次会面增添了几分伤感。
冯教授打心眼里觉得二筒是个重情义的人,明确表示回去后会全力推动这件事,希望皂荚项目尽快在天堂坳落地,拉动当地经济,造福一方百姓。
二筒回到老宅时,楚洪涛正苦口婆心地劝梁风荷跟他回食品厂“考察”,顺便认认未来婆家的门。
而傅佳佳则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双眼无神地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都走了?”
二筒环顾一周,当目光扫过石头桌时,不由怔了怔。
昨天隋主任还坐在这跟老警察聊天来着,二十四小时都没过完,却已经是天人永隔。
“走了,三筒哥送他们去了。”
胡贝朵正专心看林熙维画设计图,听见二筒的声音起身跑了过来,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没事……不小心摔的……”
二筒不愿横生枝节,试图遮掩。
“能把脸摔成这样?别糊弄我了!”
胡贝朵不信,将二筒的手扯了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谁啊?下手这么狠?”
“筒哥,你不是送隋主任去了吗?怎么……”
看着那张让人不忍直视的脸,林熙维放下手里的活儿,咧了咧嘴。
楚洪涛和梁风荷听见动静,暂且停止了关于现在是否回食品厂的争论,一起凑了过来。
“哪个王八蛋干的?太缺德了!”
经过一夜,伤处的淤青已经散开成了紫红色,虽然并不严重,但看上去却格外骇人。
楚洪涛愤愤不平,挥着拳头道,
“我饶不了他!”
“你就算了吧……”
说实话,在武力较量这一块,梁风荷从来没把楚洪涛放在眼里。
当然,这是一个跆拳道黑带的评判标准。
考虑到梁风荷和江上舟之前的关系,二筒并不想吐露实情,毕竟楚洪涛在场,大家难免尴尬。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不过梁风荷却隐隐猜到了,二筒人缘好,在天堂坳没什么仇家,只和江上舟有过节。
联系到隋主任的离世,还有山下传来的风言风语,她也能推测出个大概。
“是江上舟?”
梁风荷毫不避讳,大方地吐出这个名字。
楚洪涛一愣,眸色瞬间转为暗沉。
“嗐,这事你就别管了……”
二筒摆了摆手,
“我们之间的恩怨,没必要把你牵扯进来。”
“楚家食品厂已经确认要和筒哥合作,这事儿肯定跟我有关系。”
虽然每个字都是公事公办,却明确表达了同舟共济的态度。
楚洪涛不由一阵激动,心潮起伏的厉害,拉住梁风荷的手:
“你……你这是……答应了?”
“我一早不就答应去食品厂做助理了?”
梁风荷假装听不懂他的迫切,嘴角微微一勾,
“都失业一个多月了,要是再躺平下去,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原来是助理啊!我还以为……以为……”
楚洪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别瞎以为。”
梁风荷嗔了他一眼,随后转向二筒,正色道,
“筒哥,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于公于私,我都去找江上舟要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