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安人从林家给她拨了一个主事娘子并四个陪嫁丫鬟,见状俱都面色一变,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国公府里头的人,大约对他荒诞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只略略回避眼神,没人吭声。
但他并未亲上来,而是在将碰未碰的时候转了个弯,凑在她耳边说:“徐婠,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徐婠静静看着他酒后灼如桃花的脸,没说话。
“去!”谢凤麟回身,大刀阔斧地在徐婠身边坐正,中气十足地命令道:“把院里的人都叫来!”
“世子爷,都叫哪些人?”刚跟着谢凤麟进来的一个貌美的丫鬟问。
“都叫来!”谢凤麟说,“包括厨房的厨子,上夜的婆子,倒夜香的瘸子,但凡我这院里的活人,都给我喊来,爷有话要说。”
“是。”那貌美丫鬟出门吩咐了下去,下人鱼贯而入,婆子丫头,小厮打杂,俱都被喊来了新房,挤挤攘攘二三十个,按照等级站了,垂首噤声,惊疑不定,暗使眼色。
“今儿,爷也是成过亲的人了。”谢凤麟笑吟吟地说,“这亲成得急,外头还有传言,说我把新娘子肚子搞大了,所以着急忙慌,不择门第把人娶了来。”
这话着实太不成体统,林家来的诸人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又看了看波澜不惊的徐婠,满眼不安之色。
“连日来,你们都辛苦了。”谢凤麟又说。
“不辛苦!都是奴才们该做的!”有个长相乖觉的小厮,一脸讨赏的表情说。
“该做的?”谢凤麟笑了一下,“我瞧你今晚合该滚外头跪着去!”
小厮脸色一变,慌忙跪下,自扇巴掌:“奴才多嘴!奴才该打!”
谢凤麟没理他,继续说:“爷叫你们来,可不是为着赏赐你们,而是有话吩咐。”
下人纷纷回应:“请世子爷示下。”
“你们的世子夫人,就是这位。”谢凤麟指着徐婠,“你们瞧着,是不是还怪好看的?”
底下人偷偷瞄徐婠,俱都露出惊艳之色,但没人敢吭声。
还是刚刚那丫鬟,笑了一下,语气亲昵地说:“爷,夫人貌若天仙。”
“不过呢,爷看不上。”谢凤麟又说:“她出身低微,无才无德,被强塞给爷,爷也是怕家中长辈为难,才勉强娶了。以后,你们就当我这院里多了只小猫小狗,给她口饭吃,别饿死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听她差遣,懂了吗?”
底下人都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听明白没!”谢凤麟吼了一声,倒是很有威势,一看就是平时撒泼积威惯了的。
“听明白了!”下人们齐声回答。
“嗯,都下去吧。”谢凤麟挥挥手。
下人们井然有序地退出,喜娘也跟见鬼了似的跟着跑了,压根不管尚未完成的仪式。
很快,屋里只剩谢凤麟和徐婠和徐婠带来的几个人。
“怎么样?”谢凤麟笑得极坏,“气不气?”
徐婠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有更气的在后头呢!”谢凤麟又凑过来,挑着一只眉:“爷跟你说,爷一辈子都不会碰你!让你守一辈子活寡!”
“爷还要把小凤仙接进府里来,日日在你跟前恩爱!”
谢凤麟斜睇着她,试图从她眼里找到崩溃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
徐婠神色如常地说:“夫君,这些事以后再说。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早些歇着吧!”
“你聋了?”谢凤麟怒道:“我都说了一辈子不会碰你!歇什么歇!”
徐婠一脸为难:“可是,就算不碰,总是要睡觉的呀。”
“哼!爷自然要睡觉!但不会睡这里!”谢凤麟站起来,一脸“老子要报复你”的表情,“你不要脸,我也就不用给你脸了!今晚,爷要去万花楼,跟小凤仙一起睡!呵呵。”
他笑了两声,直接起身走了。
墨小只一脸窝火就想动手将他抓回来,徐婠拉住她,对屋里其他人说:“李娘子,你带她们几个下去歇着吧。小只留在这里陪着我就行。”
“是。”李娘子是温安人给她的管事娘子,说是以前跟过温嫔娘娘,很能干。她没有多说,直接领着四个陪嫁丫鬟走了。
人一走,墨小只就开骂:“谢凤麟什么玩意儿啊!新婚之夜,还穿着喜服呢!直接去逛窑子?他家里人也不管管他?”
瞧她极为恼火,徐婠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虚张声势,故意气我而已。那小凤仙手段高明着呢!让那傻子给她一掷千金,捧得炙手可热,却连手都没让他碰到过。人家要的是名份,谢凤麟一日不接她进府做姨娘,她就一日不会让谢凤麟得手。”
墨小只:“是吗?他们两个还没睡过?”
“没有。我去探查的时候,正好碰到小凤仙跟一个男人在床上私语。那男的指使小凤仙故意勾引谢凤麟,让他跟家里闹。当时小凤仙亲口说,得不到的才会一直穷追不舍,会一直跟谢凤麟保持距离,连手都不让他碰之类的话。”徐婠说。
墨小只:“那男人是谁啊?”
“不知道。我总不能掀开人家的床帐去看吧?”徐婠说,“不过,我已经让人盯着了,早晚会知道是谁的。”
墨小只:“那,就算小凤仙不让他近身,谢凤麟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啊?”
徐婠摇头:“你别看他名声臭大街,什么上学打太傅,放学逛瓦舍,打架斗殴,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但其实,他比其他世家子弟都干净。身边好些漂亮丫鬟,都是为他备的通房,他却说,要把清白的身子交给心爱的女子。偏偏心爱的小凤仙又不让他近身,所以到现在,他还是个……童男之身。”
墨小只:“为一个妓女守身如玉?他有病吧!”
徐婠笑:“反正人还是干净的就好,要不然我会嫌脏。”
墨小只心里还是很膈应:“但是师姐,就算他不动真格,新婚之夜跑去那种地方……怕是明天,满京城的人都会笑话你呢!多丢人啊!”
徐婠一边对镜卸妆,一边说:“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要丢人,先丢镇国公夫妇的人。轮到我,应该是同情居多吧。”
墨小只心气儿高,撇嘴说:“被人同情,还不如被人笑话呢!谁笑话我,我能一拳打回去。人同情我,我打也不好打,心里还憋屈!”
徐婠笑:“你啊!还是小孩儿心性。”
墨小只:“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