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居民们寒暄结束之后,阿伊莎脱掉了厚重的防水服,从岸边捞起一个编织篮,兴冲冲地看向白筝。
“和我走kite,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白筝大声回答她:“走!”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相隔几步的距离,时而大跨步奔跑,时而慢悠悠地向前挪动。
穿过一片长长的海滩,老远看见几颗挂在悬崖上的大石头。
走近了才发现,那石头是嵌在崖壁上的,周身被海风打磨得又黑又亮,站在下面顿觉压迫感十足。
“这,这个不会掉下来吧?”白筝不自觉地朝着阿伊莎靠近了两步。
“哈哈哈哈不会的……”阿伊莎发出爽朗的笑声,“如果怕被它砸到,那就站到它的上面!跟我走!”
阿伊莎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提起裤腿,直接往崖壁上爬。
白筝原本有些犹豫,但看到被低矮灌木覆盖着的整片崖壁,随着阿伊莎轻巧灵动的动作,好像突然间长出一条小路来。
阿伊莎立在垂直度足有七八十度的崖上,还能转身朝她挥手,看起来泰然自若。
“kite,快来,很安全的!”
白筝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循着阿伊莎的足迹去了。
白筝自小生活在大山之中,小时候的她,上山下河都不是什么难事。
反倒是长大以后,在城市里生活得久了,这些技能都有些生疏了。
手脚并用地跟在阿伊莎背后,爬了一段后,发现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阿伊莎在前面传来鼓励的话,两人持续加快脚步,用了接近半个小时,终于爬到了那块巨石之上。
阿伊莎率先跳了上去,动作很是浮夸。
白筝觉得有点吓人:“你小心一点,可能会很滑。”
阿伊莎利落地摇头,朝她伸出手:“不用担心,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我从小就到这里来玩,很安全!”
听她这样说,白筝也不好再说什么,回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巨石。
老远看着这块巨石,黝黑光滑,走到上面,才发现顶上正面很平整,且有一些沟壑,能够起到防滑的作用。
白筝彻底放心了下来,看向阿伊莎时,她的表情有点小得意,像是在说“我说得没错吧”!
但阿伊莎没让白筝安心太久,便又拉着她走到了巨石的最边缘。
她席地而坐,脚直接悬空垂下,下面就是几十米高的悬崖。
即便是白筝已经在很努力地适应这个高度了,也仍然觉得胆战心惊。
“阿伊莎,你确定,你从小就这样玩?”她的声音有些发虚。
“当然啦!”阿伊莎重重地点头。
白筝咽了咽口水,心里大概知道了沙国为什么每年人口增长率这么低……
稳妥起见,白筝还是还是往里坐了一点,尽量让自己整个人都处在巨石内部。
阿伊莎哈哈笑了两声,指了指远处的海,朝着白筝缓缓开口。
“在我小时候,心情不好了,或者被人欺负了,我就会来到这里,那些欺负我的孩子都不敢爬上这里来,这里就成了我的避难之所。”
白筝环顾了四周,不敢想象当阿伊莎还是小孩的时候,是怎么爬上这里的。
她不好追问别人的过去,便只能轻声道:“这里,很危险的……”
阿伊莎点头:“的确如此,你是第一个敢和我上来的人。
以前,在我心里最勇敢的人是我的爷爷,现在你是第二勇敢的人了,kite!”
白筝跟着笑:“最勇敢的人应该是你自己啊阿伊莎,你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敢来到这么危险,但是这么美丽的地方!”
两人顺着白筝的话抬眼望去,平静湛蓝的海水仿佛在脚底涌动。
她们站在高处,能望到比平时更远的地方,感受比平时更为喧嚣的海风。
伴随着海风的,是阿伊莎平静的声音。
“不是的kite,我那时候不是勇敢,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我没有爸爸妈妈,所以从有意识的时候开始,身边的小朋友都会欺负我,嘲笑我。
小的时候,只是一些推推搡搡或者难听的话,但进入青春期,他们开始变本加厉地羞辱我。
扯我的内衣带、剪我的头发、摸我的胸部和臀部,甚至想要强迫我与他们发生性关系……
我从学校一路跑出来,慌不择路地到了这里,我威胁他们,如果再这样对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可是没有人在意,他们只是哈哈大笑……”
阿伊莎的声线很平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白筝却在听到她青春期的那些遭遇之后,心不自觉地揪成了一团。
“那后来呢?没有人能处罚他们吗?”白筝的语气有些急切。
阿伊莎看向她,朝她伸出手,反过来安慰她。
“有啊,我的爷爷,他抱着猎枪来到这里,击中了一个男生的腿。”
“天呐!”这远超出白筝的认知范围,因为她知道,在沙国私人持枪也是违法的,更遑论伤人了。
“所以我说我爷爷是最勇敢的人。对方的家人起诉了我的爷爷,要求送他进监狱。
但后来,一个女同学站出来作证,证明我长期以来遭受了许多的虐待。
在她之后,有许多的人站出来,便利店的店员、学校门口的警卫、还有咖啡厅的老板。
因为他们的帮助,我爷爷没有进监狱,但是赔付了对方很大一笔医药费。
为了那笔医药费,爷爷几乎日夜劳作,我们很多年都没有吃过一顿美味的饭,但是我很开心。
再也没有人会来欺负我了,他们都知道,我的爷爷很厉害!”
阿伊莎只有在说到自己爷爷的时候,声线才会有些许的哽咽。
白筝想起那个头发花白但是精神烁立的老人。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严肃和不好相处。
但知道曾经在这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她现在对于这对祖孙,只有由衷的钦佩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