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定大红的轿子停在鸿胪寺的门口,后边是迎亲的队伍。
队伍不是很长,足见规格不是很高。
鸿胪寺的大门敞开,门口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一身喜服的欧阳穆从马车上走下来,他精神抖擞,向四周瞥了一眼,见周围没有什么异常后,在侍卫的带领下向鸿胪寺里边走去。
李管家指挥轿夫抬着大红轿子跟在穆王爷的身后,他们一起向北狄馆走去。
北狄馆异常冷清,门口同样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一位穿着崭新的胡服小男孩,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鞭子站在北狄馆的门口。
当他看到穿着一身喜服带着一群人向北狄馆走来的人时,滋溜一声向院子里跑去。
里屋。
耶律琴归穿着北狄女子出嫁时穿的胡服,头上带着简单的头饰,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本应是欢天喜地的日子,而此时,只有伤怀,痛心,甚至是悲凉。
她要出嫁了,父母不在身边,亲人不在身边,身在异国他乡的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将自己嫁了出去。
不,还有一位唯一的亲人耶律亚和。
萨仁端着一杯奶茶来到她身边,“公主,将
这杯奶茶喝了吧,到了穆王府,很难再喝到家乡的奶茶了。”
入乡随俗。
奶茶,奶酪,奶豆腐,还有牛肉干,这些曾经都是日常的食物,以后将很难见到了。
泪,默默从眼角滑落。
父王会不会也在哭泣。
母后和哥哥在地下会不会有灵,也知道她将要出嫁了?
萨仁见状,赶紧拿了一方柔软的手帕递给公主,轻声道:“公主,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要哭,不吉利。”
耶律琴归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心还在隐隐作痛。
几滴眼泪弄花了妆容,萨仁赶紧给她补妆,用粉掩盖住泪痕。
补着补着,萨仁的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若是在北狄,公主出嫁时一定会风风光光的。
偌大的草原上彩旗飞扬,大家会摆上手把肉,奉上浓烈的酒,马头琴弹上三天三夜,草原上的姑娘们,小伙子们载歌载舞,摔跤,骑马,射箭,热闹非凡。
可如今,公主的婚礼再凄凉不过了。
这哪像是出嫁,不过是将人从鸿胪寺抬到穆王府罢了。
而且还是去做小。
想想萨仁就觉得伤心,为公主感到不值。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北狄的公主啊,怎么到了
北梁什么都不是了。
泪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
耶律琴归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别哭了,人马上就要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耶律亚和莽莽撞撞的跑了进来,“姐,人来了,接咱们的人来了。”
屋里没有人说话。
萨仁在默默的擦眼泪,耶律琴归心情依旧暗淡。
耶律亚和收住脚步,稚嫩的脸上浮现一抹倔强,他咬了咬嘴唇,低声道:“长姐,你不用害怕,日后欧阳穆敢欺负你,我一定让他好看。”
他将皮鞭举的高高的,仿佛等着抽欧阳穆一鞭子。
耶律琴归目不专情的注视着他,他不得不放下鞭子。
他是男人,想要给姐姐一份拥护。
可是,他知道自己太小了,还没有那个能力,他想让自己快快长大,带姐姐离开这里,回到北狄,回到漠北,给她平稳的生活。
漠北,偌大的漠北才是他们的家。
耶律琴归拉着弟弟的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姐姐不是害怕,穆王爷不会欺负我们,你不用担心,姐姐只是觉得大喜的日子父王不在身边,有点悲伤罢了。”
昨天午夜时分,霍宗玉来到鸿胪寺告诉她他们达成的协议。
她和弟弟只是暂时
寄养在穆王府,穆王爷不会为难她,等合约的日期到了,穆王爷就会出一张和离书,让她清清白白的离开。
虽说不能离开北梁,局于穆王府那一方天地,但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受其他事情的烦扰,她已经很开心了。
全当带着弟弟来北梁学习了。
这样想来,也没有那么委屈了。
只是不知道霍公子到底用了什么和欧阳穆交易的。
不过,那不是她能想到的,霍宗玉不说,她也没有多问。
耶律亚和收起疑惑的眼神,将目光投向前方。
北狄馆的大门被打开,一顶崭新的火红的耀眼的轿子被八名轿夫抬了进来。
走在最前边的那个人一身喜服,韶光流转,出尘逸朗的俊彦光彩焕发,黑发高高束起,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但他的目光淡淡,嘴角噙着一丝清冷,正大步流星的向屋里走来。
隔着薄薄的纱幔,耶律琴归难掩心头的苦涩。
她听说北梁富贵家人家的女儿出嫁时会十里红妆,满城繁华失去颜色,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丫鬟小厮们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嘴里嘴外都是恭喜。
那
种繁华是她奢望的,渴望的,曾经一度非常痴迷的。
如今,她到了北梁,也出嫁了。
人是她曾经渴望的人,但心却不一样了。
她没有穿北梁的大红的嫁衣,喜服,而是穿着北狄民族的民族服饰,头上带着雪白的狐狸毛头饰,身穿天蓝色短裙,脚蹬一双牛皮长靴,头发刚刚束起,插一根羊脂玉簪,看起来干净利索又妩媚动人。
欧阳穆的脚步越来越近,当他踏入门槛,还没有走到耶律琴归的身边时,就被眼前的人镇住了。
美好的东西总能吸引人的注意。
待嫁的新娘美的无边无际。
她像是一颗无暇的珍珠,又像是含苞欲放的花朵。
纯洁,干净,美的不可方物。
像是高山之上的雪莲不沾染世间任何尘埃,只能观赏,不可亵玩。
一阵冷风吹来,欧阳穆的眉眼抽了抽,刚刚升起的涟漪瞬间被冷漠覆盖。
世间有很多美好,但对于他来说都是浮云。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装了谁,但他知道耶律琴归只是浮云,过客。
微微愣了一下,欧阳穆上前,准备牵人离开,手刚伸出来,一条鞭子突然甩了过来。
那鞭子如火舌一样,呼啸着直奔欧阳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