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青思的恳求,胡嬷嬷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冷淡。
青思见到胡嬷嬷不言不语的,虽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但在自己说完刚才的那句话之后,眸子里的光芒明显冷了一分。
这是一个对于礼仪非常苛求的人,这一瞬间青思便明白了。
可是即便如此,她看着自家小姐那苍白到令人惊心动魄的脸庞,还是想要替自家小姐求求情。
因为她担心,自家小姐再这么顶着碗站下去的话,不等明天便会旧疾重返,再一次传遍病榻了。
于是鼓起勇气,青思攥紧了手心开口道:“胡嬷嬷您是从宫里来的,所以您可能不知道,我家小姐从娘胎里便带来了先天不足之症。
不能过多饮食,不能熬夜,更不能过度劳累,像您现在这样……”
但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下面的话就被沈雨棠干脆利落的截断了。
“青思!”
看看十三四岁的少女,那秋水一般的双眸凝视着自己的丫鬟,动作极其微小的摇了摇头,明显是在无声的告诉青思不要再往下继续说了。
青思和沈雨棠朝夕相处,怎么会看不
出自家小姐的暗示,下意识的她咬住了自己的唇瓣,瞳孔里的焦灼更加的浓郁,就像是一团幽幽的暗火,即便有冰面覆盖,也依然难以掩饰里面的煎熬。
“小姐……”青思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针,力道之大,连针尖深陷在自己的皮肉里,都没有发觉出来。
“青思,我没事,这点训练我还是撑得住的。”少女微弯的字自己仿佛皎月一般的眸子,正午的阳光散漫的落入她的瞳孔里,一眼望去,仿佛盛着漫天的银河。
那种惊人的美貌,在此时此刻,便将她这隐忍而又温和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这一刻的少女,顺其自然的让人想到了圣洁这两个字。
别说是青思了,就连胡嬷嬷的瞳孔里都泛出了几丝恍恍惚惚。
在这个时刻,从宫廷里出来,见惯了各色美人的胡清韵,再一次认识到了沈雨棠这惊人的极致美貌。
而更令胡清韵惊讶的是,这位传闻中娇纵跋扈的沈家三小姐,在面对自己如此严苛的训练,不但没有发火或者是大吵大闹,还阻止自己的丫鬟为自己求情。
这份心性可谓相当的坚韧,这后宫的女子过刚易折,唯有柔韧隐忍,反而能活
得更久。
这沈家三小姐若是能入宫,大约也是一个宠冠六宫的主吧。
这一瞬间,胡清韵居然替珍贵妃感到了庆幸,缓缓的吸了一口气……
大概过了足足四五秒钟,胡清韵才缓缓的开口道:“三小姐的性子倒比传闻中的好不少,也算是让老奴开了眼界。
不过训练就是训练,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所以一刻都不能懈怠。”
虽然胡清韵如此的说,但终究没有让沈雨棠继续顶着那么一大海碗的水,保持站立,而是改为教导沈雨棠如何让坐姿变得端庄而又优雅从容。
“坐下时,腰板要微弯,但又不可太低。
坐下后,双腿微微内收,双脚并拢,脊背……”看到沈雨棠的脊背微微有点向下塌陷的趋势,胡清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毫不客气的拿鞭子抵住了沈雨棠的后背。
“沈三小姐,把你的脊背给我挺直了,下次再这样软不拉塌的,就别怪老奴不客气了。”
坚硬而冰凉的鞭柄,抵在瘦弱的肩胛骨上,那滋味并不好受,因为疼痛,沈雨棠忍不住抿紧了唇,但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相反,她
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微微的垂下自己细密的眼睫,唇瓣粉白而柔软,看起来就像一只乖顺而又美丽的绵羊。
宫廷里面的女子大多讲究淑慧温婉,沈雨棠的这副姿态,即使没有其中的风骨,但却有几分形似。
胡清韵顿时感觉出了几分满意,但她素来是个挑剔又严苛的人,很快就发现出了比较违和或者不对的地方,于是又是新一轮的纠正。
“把腿收起来!
不,不对,让你挺直脊背,不是让你把上半身变得邦硬,腰肢要再柔软些。
三小姐可曾听过一句诗,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善始终。
这女子的腰肢,就应该柔软一些,尤其是跳舞的时候,更似杨柳。”见沈雨棠迟迟放松不了,胡清韵皱紧了眉头,干脆用诗中的杨柳来比喻女子的腰肢。
沈雨棠自然是知道杨柳有多柔软的,在她还幼小的时候,身体不那么差的时候,总会提着杨柳编织的篮子,在花园里采些自己喜欢的花朵。
杨柳又有韧性又有柔软,回忆着记忆里的杨柳,沈雨棠僵硬的腰部肌肉也缓缓的放松了下来。
但也只是放松了一部分而已,毕竟挺直的时间
有点长了,很难在短时间内宛若杨柳。
胡清韵见到这个场景,虽然心底还是不满意,但至少没有再继续挑刺了,转而教导沈雨棠抬起下巴的弧度,要保持在哪个程度才是最优雅雍容的。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后,一直坐着一动不动,硬生生的保持一个姿势的沈雨棠,头上的汗珠子开始无声无息的往下滑落。
明明是大冬天,她却热得连后背上的衣服都被浸湿了,颧骨处也弥漫出了两团红晕,但脸颊却苍白的可怕,粉白的嘴唇,因为劳累渐渐的泛出青色。
她能感觉到,自己那颗从来不肯老老实实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律的胡乱跳动起来。
青思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小姐在微微的发抖,于是再一次焦灼起来,可是已经明白了自家小姐心意的她,无法再次开口劝胡嬷嬷让沈雨棠休息一会儿。
于是她只能忍,雪白的牙齿,无意识的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因为满心的忧虑,甚至连唇角被咬破,渗出了血丝都没有发觉。
连青思都发现了,早就在宫廷里训练,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胡清韵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知道沈雨棠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但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