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要活得年岁久了，见到的事情自然就多了。
所以她依稀还记得，当年弱冠之年的林清扬，金榜题名，天子圣言，钦定榜眼。
那一日，天空万里无云，西风细细，吹得满城桂花香飘十里。
林清扬就跟在状元之后，头戴缨红簪花，气宇轩昂，正是映衬了一句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祖母虽然没有和那林静姝打过交道，但既然是林侍郎的子女，那必然是不差的。
当年，那林侍郎为了寒门未婚妻，可是硬生生的拒绝了圣上为他与公主赐婚。”
一个不贪恋富贵和权势的人，品性又刚正，满身的浩然之气。
故而沈雨棠与林清扬的女儿打交道，老夫人自然是万分放心的。
“既然如此，那幅绣着梅花的苏绣，祖母就给你了。
只不过有一样，你必须答应我。”说到这里，老夫人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沈雨棠不由的也跟着郑重了起来，她知道祖母最不喜欢谈正事的时候，有人嘻嘻哈哈的。
“祖母您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合情合理，孙女儿都一定会答应您的。”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老妇人轻轻的摸了摸沈雨棠的小脑瓜，双眸之中，隐隐泛出了担忧：“你可以去探望那林静姝，但暂时不可以与她深交，近段时间，你们之间的来往万万不可过于密切。
记住了吗？”
听到这句话，沈雨棠先是有些惊诧，但是机敏的小脑瓜微微一转，很快就想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如今的林府不久之前才爆出了太子的丑闻，想必当今圣上对于林清扬，还有举办了这场宴会的林静姝，心里头肯定还残存着恼怒。
没看如今满京城的权贵几乎都不敢跟林府里的人接触吗？
所以如今这关头，偶尔接触林静姝一两次，还算是寻常，可如果天天往林府上跑的话，那就格外的扎人眼球了，要是不小心再传到宫里头去。
只怕当今圣上虽然嘴上不会说些什么，心里头会起芥蒂。
到时候她的那个便宜爹，不知道又要如何的发怒责备她了。
沈雨棠真的很不耐烦听沈怀林的喝骂，明明从小到大就没有怎么关心过她，偏偏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就要摆出做父亲的架子来。
只要一想，沈雨棠的心里就隐约泛出可笑的意蕴来。
郑重的点了点头，沈雨棠握住
了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眼神就像点燃的烛火那般明亮。
“祖母放心，孙女儿虽然算不上绝顶聪明的人，但也不糊涂。
凡事都有个度，孙女会自己把握好这个度的。”
听到了沈雨棠的承诺，老夫人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很多，转眼间，眼眸里又带上了柔软的慈爱。
转过头，老夫人对着一旁的若水说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我那副万梅春的双面绣拿来。”
若水听到这句话，微微的笑了起来，神色软和的好像暮色中的清风：“老祖宗，奴婢都伺候您这么多年了，像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吗？”
若水这么一说，沈雨棠才发现站在若水旁边的青思怎么没有了踪迹？
“三小姐别看了，奴婢早就知道老夫人肯定会答应您，所以刚才就让人引着您的丫鬟去取那幅双面绣了。”
原来如此，想来青思也不可能会擅自乱跑。
看着下人们去拿双面绣的功夫，沈雨棠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祖母，前天晚上孙女儿审讯祠堂失火的事情，若水姐姐是不是都已经告诉您了呀？”
听的这句话，老夫人神色不变，端起杯茶，淡定的喝了一口。
等放下茶盏之后，她才眉眼淡淡的说道：“是说过这么一回事。”
看到祖母这幅突然冷寂下来的样子，沈雨棠就知道祖母心中依然存着愤怒。
方才自己过来后，祖母一直不开口，想必是心里有了打算和主意。
难怪这两天，祖母这边这么安静。
只怕自己昨天去见了知行哥哥的事情，祖母这边也是一清二楚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雨棠心中不由的一凛，下意识的就攥紧了手中的丝绸帕子。
事情果然很难办，祖母素来也是个很注重规矩的人，祠堂失火，这件事又关乎到仁义孝道。
哎！沈雨棠颇为发愁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瞒着祖母，偷偷的把绿腰给送出京城去，几乎不太现实了。
于是她只能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打算给交代了一遍，但却并没有把真相完全说出来，只是说自己觉得祠堂失火这件事并不完全像是绿腰一个人做的，所以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孙女就是想把绿腰送出京城，然后悄悄的窥视，看看有谁会在暗中接近绿腰，到时候好来个一网打尽。”
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神与堂悄悄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祖母脸上的神色。
发现祖母脸上的神色还是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她这才悄无声息的轻吐出了一口气。
命若水带着人，将桌岸上的早饭都给撤下去，老夫人拿帕子稍微的沾了沾唇，而后才神情淡淡的说道：“这也是你处理的还算妥当，想来那贱婢也没有胆子一个人放火烧祠堂。”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夫人的眼里放出了摄人的寒光，唇角明显挂着刻骨的冷笑。
“我近些年来年纪大了，有些人便以为我老婆子好糊弄了，打量着那些小心思贪财图利的，真把这偌大的侯府当成他们自己个儿的了。”
砰的一声。
老夫人随手打开了若水递过来的茶盏，杯身顿时倾倒在了桌面上，绿色的茶叶子撒了一大片，稀稀拉拉的水流沿着桌边不停的往下流。
若水见了，眼皮子不由得一跳，连忙拿手帕就要去擦。
其她的丫鬟们见状，也赶紧腾出手来，去收拾桌面上的这一大片狼藉。
虽然自家祖母没有说他们到底是谁，但沈雨棠心中却是门儿清，她想着沈雨柔这些日子，那上蹿下跳的，不入流的手段，船边也泛起了淡淡的冷笑。
“祖母，家和万事兴，更何况父亲那边，向来都是家丑不可外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