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拂尘”消失的那夜,马骏重新被庄王关了起来。马骏叫屈,庄王发话说,白白放了你岂不是叫都束的百姓当街骂本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赏了一百杖,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
马骏惊恐,“王爷您不能出尔反尔啊!”
庄王面露疑惑,问堂下的大人们,“本王不可以出尔反尔吗?”大人们谁敢说不能啊,先前因为马骏把庄王得罪了,这会儿正忐忑呢,皆堆笑答曰,旁人不能,王爷自然是可以的,可以的。
庄王寒了脸色,问马骏,“你可知道被你糟践的那九名女子中,两人自尽,即便是未遂,三人削发出家,四人本应有的大好姻缘,全被你葬送了!”若不是皇帝那边早就下旨说留他一条命,庄王爷就直接下令杖毙了,“如今落这么个下场,也是你造化,该的,你也怨不着谁。拖出去,一百杖。”活着算他命大,死了也不怪王爷没给过活命机会,只怪他自己不争气。
马骏被官兵扔在了街上,死倒是没死,不过命是丢了大半就是了。都束被他糟蹋过女儿的人家恨不得打死这个淫/贼,一见马骏半死不活得被扔了出来,人人心头大恼,什么臭鸡蛋烂菜叶,拳脚都上去了。
大家都以为他被打死了,朝他吐口几口水,便也散了。而马骏,他也以为自己死了,不然他怎么会见到这么美的女子在他面前巧笑嫣然呢?
马骏的事暂时告一段落,“白拂尘”虽不再出现,可她仍旧是庄王心头的一根刺。皇帝曾说这事不让他管了,可依照庄王的性子怎么可能?皇帝的圣旨下到净一观,观中的弟子却说观主云游去了,高山远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事儿还是转回了王爷的手中。
最近两日,庄王爷夜半时分总能察觉到院中一丝异常。纵然刻意放低了脚步声,可庄王行伍出身,捕捉异常那是本能。开始的时候他按兵不动,想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可那人好像并无恶意,脚步声很快消失。第二日府中没有任何异样。到了夜里一如既往,庄王冷笑,任由那“贼人”在府中走动。
离京十几日的张锐回府了,与他一起回来的并不是青城子老道长,而是他的门徒大弟子清灼。清灼为人一身正气,修为也是这一代弟子当中最高的,深得青城子老道士的喜爱。
庄王爷怎么能不明白青城子老道的意思,这是替他的得意门徒寻了个历练的机会。
清灼年纪与庄王爷差不多少,二十一二岁,眉清目秀的相貌,倒是与庄王有个共同特点,不苟言笑。一身雪白道袍,背一把白羽剑,当真一股仙风气质。张锐能在短时间内回来,也是亏了那把白羽剑,日行千里,果真让张锐开了眼界,更深深激动了一把。
白拂尘的事迹,早在路上张锐就跟清灼交代清楚了。雷劈庄王府的事一路上早就如雷贯耳,清灼一直在山上清修,受师父教导,为人务实,以除邪安民为信念,“王爷,可否容贫道在府中查探一番?”
庄王也是个不爱客套的。
清灼摆好法器,手执罗盘,在府中转了一趟,罗盘并未有异动。倒是转到庄王院内的时候,一直不动的罗盘突然动了,却又很快恢复原位。
嗯?怎会如此奇怪?
庄王自然也发现了清灼的疑惑,只是没有点破。清灼此时正对的房门正是端端的卧房,“小道可否入内一观?”“当然。”庄王并非有意要做什么,但他确实想知道端端到底是何来历。
果真,清灼入内后先问的就是,“庄王爷可知此画来历?”罗针震动,那里面卧着的窈窕女子,分明就是引起罗盘震动的源头。可清灼却没有在她身上察觉到妖气,反倒灵气清明。
端端正困着呢,朦胧中听到有人说话,便被吵醒了。翻个身,从梅树上坐起来,薄纱慵懒,美人娇憨,只是面色不像以前那么红润,“哥哥”
清灼会错意,哄得一下子红了脸。
庄王咳嗽一声,“先出来,晚些再睡。”
花厅里,庄王问,“道长可能探知她的来历?”
清灼瞧一眼明媚的姑娘,一脸惭愧,“小道惭愧,姑娘的来历,小道实在未能得知。不过,姑娘体内意念清明,无有杂质,依小道看来姑娘出身定不是邪门歪道。王爷可放心。至于姑娘师承何处,若王爷与姑娘不介意,可随小道回太和山,请家师一探究竟。或可能为姑娘找到来处。”
“我不走。”端端满眼雾水,听来听去,话里话外,庄王爷还是要赶她走。好不容易有个家,又是在这儿长大的,她真的不想走,庄王爷要说什么,她也不想听,转身儿就往外跑。
“给本王站住!”话听半截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庄王爷三两步追到外面,一把揪住她胳膊,“你挺有主张呀,哪只耳朵听到本王要赶你走了?”
厅里的清灼道长有些不明所以,他看向一旁的张锐,“张兄,小道说错什么了?”
张锐还沉浸在新一波的冲击中未出来呢,他张了张嘴,“啊?啊,没有,道长安坐便是。”我的娘唉,这十几天的功夫,小娃娃就长这么长了?王爷拿什么喂的呀?
厅外,端端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庄王爷脑仁儿疼。他原是这么想的,丫头片子毕竟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想家,能帮她找到回去的路就帮她找,找不着吧庄王府也不是养不起。谁知道,人家根本不领情,不过感觉并不坏,庄王爷皱着眉,胡乱在她脸上抹了两把,“行了行了,不是邪魔歪道就成,不想走就不走,别哭了,吵死了。”
端端哭到打嗝,搞得庄王爷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在欺负一个丫头片子似的,“还哭?”庄王爷就纳了闷儿了,女人怎么都这么爱哭?他母妃也是这样。有什么好哭的?
秀气的手指捂着眼睛,嗓子哑哑,委委屈屈的指责他,“你老骗人。”
庄王被她一噎,老子什么时候骗你了?古人诚我不欺,果然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本王日后不再提送你回家的事,庄王府想住多久住多久,这总成了吧?”
“也不叫道士来。”
“得寸进尺。”庄王拍了她发顶一下,“来也不是因为你。”
闻天见总算是和解了,便松了一口气。可是啊,庄王爷自己不觉得,他们外人可是看出苗头来了,庄王什么时候哄过人啊?没有的。
再这样下去,日后宫里面那边怕是有得闹了。
再回去的时候,端端就对清灼喜欢不起来了,鼓着腮帮子正眼不瞧他一下。向来行得正,坐得端的清灼小道长头一回就把姑娘弄哭了,他一个正直的出家人,良心不安啊。
张锐瞧着不落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崇拜的偶像啊。趁王爷不注意的时候,扯了扯端端的广袖,对口型道,“小丫头差不多行了啊。”
端端仰着脑袋以陌生的眼神看他,意思是您是哪位啊?
张锐捶胸顿足,哥当初大半夜领你满京城遍地找家人,小鬼居然转眼就把哥给忘记了!
入夜,清灼等都休息了,准备明日在都束搜寻妖物下落。
可庄王却没睡,等院子里的小脚步消失后,他起身跟了出去。
那小身板儿灵巧异常,三两下就躲过了巡夜侍卫,庄王瞧得皱眉。她想干什么?
端端到了后花园,爬树技术依旧了得,很快站在了木芙蓉树冠上。大夏天的,木芙蓉莫名其妙花叶凋落的厉害,花老爷起先以为它害了虫,叶子上却找不到一个虫眼儿;又施了肥,还是一样渐渐枯萎下去。可奇怪了老园丁。
端端探了探,树心早已经空了,里面住的东西依旧没有回来。她撩开袖子,依旧用手指划破一道口子,将血滴到树身上,就不信它那么顶得住诱惑不现身!
悄悄隐身躲起来,等到天快亮了,血气干了,那东西依旧没回来。她再一次失望地走了。上一次“白拂尘”现身的时候,她感觉到的气息太熟悉了,它不敢伤她,并且还会引雷,回想那日景象,脑中豁然开朗,其中的一点本性不就是属木吗?可为什么她不伤她,端端瞧了瞧自己的手指,她身上有些东西异于常人,难道芙蓉树吸了她一点血成精了?可惜,端端只猜对了一半。
那么多男子受害,说到底大半责任都在她。端端小心翼翼的将这件事捂在心里,她不敢说,就想自己悄悄解决了,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在庄王府住下去。
可是哪有那么多天衣无缝?
黎明前的黑夜透着一丝墨蓝,庄王爷身姿高大,负手立在她眼前,看不清楚眉目,却能感受到他外散的冷然。端端没由来地打了个哆嗦,“哥哥哥”
庄王爷冷眼瞧着她,“你干什么来了?”
有些事情是兜不住的,端端放了三四夜的血,这会儿被他一唬,心里发急,脑袋更晕乎乎的了,虚浮着走过去,抓住他的衣裳,手上没什么力气,“哥哥别生气,你听我说”
庄王爷眼瞧着她一副要倒的样子,却没有伸手扶,也没有将袍角扯回来,只觉得这个小丫头鬼精,装乖耍赖,有时候他不拆穿就是了,“本王听着呢,你说吧。”
就是这样才吓人,不生气也不笑,不声不响,灌你一头冷水。端端这次真怕了,她上前一双藕段似的小胳膊环住了庄王爷的腰,生怕他一生气转身儿走了,真不理她了,还是捆在怀里踏实些。
庄王爷虎躯一震!
他本来在气头上,可她却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这就趴在他胸前呜呜哭,嘴里说些什么王爷全然没听进去,也听不懂。柔柔软软的人儿压在身上,一点儿都不是负担,尤其上边儿那两团软软的,庄王爷只剩震惊了。
“你,你撒娇也不管用!给本王站好了,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