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来信说已经到了太和山,也见到了青城子道长,对于白拂尘此人,道长按照张锐给出的描述对白拂尘有所猜测。
老道士是个顶厉害的高人,但高人不走寻常路,他往往净爱干一些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说起王爷与这老道士的渊源啊,那就是一场乌龙。
遥想当年二十岁,庄王意气风发,街市上打马而过,忽见一“江湖神棍”强收徒,牛不喝水强按头,哪有这般道理?只见那人两道白眉斗鸡眼,鹰钩鼻子□□嘴,老虎眼睛猪屁股,外加一双罗圈腿,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东西!
王爷怒极而喝,命人将他拿下。老道士直呼冤枉,直到他被一同下山的师弟来认领。洗了个脸,卸了妆,换了身儿衣裳,腿也不罗圈了,人忽然变得慈眉善目了。
老道的师弟赔笑,“对不住,贫道师兄有变装收徒癖。”
老道一手将师弟扒拉开挤到前面去,面对庄王,笑得像个弥勒佛,“福生无量,老道法号青城子。看施主骨骼惊奇,必非凡人,将来定成大器,不如入我道门,未来弘扬道法的重任就靠你了”
“让我们王爷跟你做道士去?你这老道,我看你是疯魔了吧?”真是匪夷所思,张锐笑骂。
青城子这人,二十岁的庄王爷从皇帝那里听说过,名声还挺大,想不到本尊竟是这么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儿,王爷不耐烦,挥挥手就着人把他“请”走了。老道这几年时不时就在他的生活里出现一下,渐渐发现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作乱京城的可能是哪里跑出来的修炼邪术之人,信上给了一个简单的控邪法阵,但老道捋着胡子含糊其辞曰:未必有用呀!
这老头儿就爱卖关子,庄王爷懒得理他。
一个小小的邪术,装神弄鬼,搅得京中人心惶惶,夜不能寐,何来的狗胆?!趁夜,命人将张锐信中的阵法在奇葩园四周悄悄布置好,连夜派出大队人马分散在都束各大街小巷巡夜。
端端猫在王府后花园许久,都不见园中有任何异样。她盯着前方高大的木芙蓉,夜色中只见它与其他花木相比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夜风吹过,木芙蓉的枝叶沙沙作响,送来暗香,与园中一应树木混成一片。端端蹲太久,腿都麻了,她悄悄伸伸腿捶打几下。再瞧一眼芙蓉树,莫不是她感觉错了吗?
对于感觉出错一事,她困惑不已。从出生开始,她就对自己没有什么了解,现在做的这些事全靠本能的感应。掺和进这件事里时,闻天说她净捣乱,憋着一股气,她就想证明给王爷看她不是没有用的。
端端失落的挪步到树底下,仰望着夜空中壮硕的大树,她拍拍它:“你最好伪装得像一点,不然哪天我一定把你揪出来!”
端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天际微微发亮,等端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园中时,木芙蓉仍旧没有任何异样。
庄王爷忙完了天也亮了,他没睡,端端也没有睡。端端揉搓着眼睛回庄王的院子,王爷正好从书房方向回来,见她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外面进门儿,奇怪道,“你一夜未归?哪儿去了?”
端端点点头,忽闪着眼神儿, “嗯”
庄王不满,“黄牛吃草,吞吞吐吐。本王问你哪儿去了?”能不能利索点?
“去花园赏花了,不小心在园子里眯着了。” 端姑娘偷眼偷看他一眼,说谎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大半夜赏花,这种鬼话鬼可能信,庄王不信。王爷不说话,一双锐眼就盯着她眼睛:说、实、话。
大清早的就找人麻烦,端端垂下眼睑,我现在又不怕你瞪什么瞪其实还是有点怕的
端姑娘拉着庄王爷的手,“哥哥你来。”
庄王爷一愣,眼睛盯着他手掌上冒出来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一夜的疲乏突然就消散了。王爷感觉怎么这么别扭?!
庄王爷拧着眉被端姑娘拉进了房里,他蹙眉,“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
端端忽视了庄王爷快拧成麻花的剑眉,她恭恭敬敬地给王爷倒了水,“哥哥我跟你说,我觉得咱们后花园的那棵木芙蓉,有猫腻可能有什么东西住在里面。”
树?!庄王爷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但抬眼看见了活生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几天功夫成大成人的小鬼头,庄王爷便有些将信将疑了。
但如果这样的话,事态就有些棘手了。
王爷问,“你是说树精?”那棵木芙蓉自他在这里建府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王爷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一概不管,全由底下人打理,这树是早就成精了?
“不是啦,只是我总感觉它很奇怪,哥哥还记得那次我洗澡的事吗?那天等我在屋顶晒完了太阳准备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后花园的上空突然升起一道绿光,速度很快,眨眼就不见了,但我确实感觉到了一丝灵气闪过。我追过去查看,就连花老爷都说了,这树突然长得很快而且心眼很小,把它身边的树木都挤歪了。我围着它走了几圈,它好像跟我捉迷藏似的,摇头晃脑的,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无神识的一般花木。”端端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疑惑都说了出来,心里突然轻松了很多,终于不用憋着了。
庄王爷陷入了了沉思,“你昨晚是去后花园蹲点了?”
端端吐吐舌头,“嗯”
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庄王爷瞥她一眼,“本王已经想好对策,不管它是人是鬼,它对马骏应当还算满意,应该还会再出现。只要它敢再来本王就有能力将它困住。你无须担心,先别惊动它。”看她一脸困顿的样子,平常一双鬼精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王爷指了指墙上的老梅图,“去睡吧,晚上说不定还需要你感应它。”
端端没动,抿着小嘴巴,俩眼笑得弯弯得,声音甜甜地讨好,“哥哥”
庄王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教训道,“会不会好好说话!!”
端端立马收起了谄媚,坐好,“你说管事给我买了个玩意儿我能现在去要吗?”
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庄王爷喊了声,“来人。”
女使闻声而至,“王爷有何吩咐。”
“去管事那里将那只鹦哥儿提来。再将她的早膳端屋里来。”庄王爷吩咐完了,撩了撩袍子,自己也起身,“吃饱玩够就补眠,本王这就进宫去了。”
端端欢乐得将庄王爷送出府大门,美姑娘趁洒扫小哥不注意,一弯腰,掐了朵兰花簪头上,乐淘淘得跑去了管事那里。她等不住了,女使动作太慢,还是她自己去取吧,鹦哥儿呀,什么是鹦哥儿呢?
庄王府里,老虎不在猴子称霸王。大清早,府里的仆人们的眼前一道白影儿脱兔似的闪过,再定睛一看,游廊拐角处就只剩下一片风中凌乱的裙角,王爷不在府里,端姑娘可欢脱了。
鹦哥儿会说话儿,这家伙有时候不经逗,把它逗弄的兴起了,它能一句话重复好长时间。端端小孩儿心性,一人一鸟在房里你说我一句我还你一句,句子不带变样的,也不嫌烦。
庄王爷下朝之后,去了其生母虞贵妃的宫里。许久没见儿子,虞贵妃想得慌,昨儿叫人捎了信儿叫庄王回宫陪她吃顿饭。
虞贵妃生活精致,年轻时靠自己往上爬,有了儿子便母凭子贵。皇帝每个月还能过来一两次,贵妃眼下的生活也算让很多妃嫔羡慕了。虞贵妃保养的不错,但终归是有了年纪的人,眼角的细纹一笑便能看到。
庄王爷给母妃请了安,见自己娘面色红润,倒没什么担心的。
娘见了爱子,最爱将他爱吃的东西准备一通,到时候娘儿俩边吃边拉家常,这是最幸福的。虞贵妃也不例外,早早地就命人备好了一桌司徒翰从小爱吃的东西。
庄王爷脾气急,少见笑模样,但是他是孝顺的。久居深宫的女子,有多不容易,他这个皇子出身的人可没少见过自己娘亲因为父皇的冷落而掉眼泪。只不过年纪大了,虞贵妃兴许觉得有儿子靠,心态平缓多了。
饭吃到最后,虞贵妃让身边的宫女儿拿来几卷卷轴,“来,打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庄王纳闷,“儿又不喜摆弄这些文人字画,母妃还是留给父皇吧。”皇帝老头儿喜欢这些个。
“嗳~哪是文人字画啊?来,瞧瞧”说着展开了其中一幅,那是一张美人像,杏眼樱唇,婀娜多姿,贵妃喜滋滋地看着儿子,“这是成老侯爷的孙女,虽是藩王后代,但胜在家世显赫,配你也是够格的。还有这张”
庄王爷皱眉,“母妃您这是替儿选妃?穆家的事刚过去,您这样就不怕穆老儿多想啊?”
“不会,咱们只是私下里瞧瞧,若是看上了哪个,派人过去支应一声,叫他们别给姑娘许人家了。过个半年一年的再下聘谁还能说什么不成?”虞贵妃说。
庄王爷摇头,“儿眼下对这些没什么心思,日后再说吧。”庄王爷将虞贵妃推过来的画像推开,他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上次娶王妃的事情忙活了一半,礼部见天儿地往庄王府跑,把他烦的够呛,临了婚事没办成不说,现在还留了这么个大摊子给他收拾。本王哪来那么多咸蛋功夫跟他们耗!?
虞贵妃一脸哀伤,手绢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儿,“都说儿大不由母,是不是母妃连选儿媳妇的权利都没有了”“您这是干什么?”每回说不通,虞贵妃就哭,庄王颇为头疼。
要说庄王这辈子哄过女人没有,还真有,实践出真知,庄王很早就发现领兵作战那一套用在他娘身上不管用,要用哄的。当然如果那也叫哄的话
“儿只是现在办案没心思,父皇给的十日期限眼看就到了,难不成您想看到儿被皇帝老头责骂?等儿日后空闲了想娶妃了,母妃的建议儿一定好好考虑成不?”
“真的?”
“真的。”
“那你把这些画像带回府里去,得了闲暇就瞧瞧,指不定哪一眼就看对了人呢。”虞贵妃把一堆画像都推给儿子。庄王敷衍地接过来,心想:与其看这些死物,还不如回府看家里那幅成天上蹿下跳的“画”呢。
庄王回了庄王府,将臂弯里抱着的一堆卷轴扔给了闻天,“处理了。”
闻天不知道这些是个啥,怎么宫里赏的要“处理了”呢?
“王爷,‘处理了’是何意?”卖掉还是扔掉,或者送人?
庄王爷掸了掸袖子,看也不看一眼,“随你,别让本王瞧见就行。”
闻天抱着画像回了榻处,将画像放在案上,奇怪地打开了其中一幅,是一幅绿衫美人团扇扑蝶图,线条优美流畅,用色艳而不俗,美人眉目传情,画得真好。这种事以前也有过一回,穆家的孙女就是王爷在众仕女图中瞧着顺眼挑出来的,可惜最后没成,贵妃又故技重施。闻天笑笑,打算将这些画像收起来,放进府库里去。
“管事——”
这端姑娘,最近找他可频繁了。管事连忙去开门,见她提着个鸟笼子,“端姑娘这是”
端端指指那只昂首挺胸的鹦哥儿,“它太吵了,我睡不着觉。给哥哥,哥哥说不要,那放你这里吧。”
吵您您睡不着,搁我这儿我就睡得着啦?闻天瞧她顶着两个乌青的大黑眼圈,答应了,“成,搁我这儿。什么时候姑娘想它了就来拿。”
端端高兴呢,提着鸟笼子就进了闻天的屋子,小嘴儿真甜,“就知道管事会收留它。”
案上还摊着那幅美人像,端端咦了一声,这类物事对她有特殊的吸引力,她走过去,摸了摸纸面,“好看呐,这是管事画的吗?”
“嗨,我哪会这些个?这都是宫里贵妃娘娘给咱们王爷选出来的佳人。”闻管事解释说。
端端疑惑地抬头,“选佳人做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