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还真是困难，没想到啊！本官竟然沦落到要喝稀粥了，那晚上接风宴吃什么？”
张天一无奈摇头，引得卫山暗暗鄙夷。
什么玩意啊！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装也装个样子吧……嘴就那么馋？
“这个……小人没吃过，没资格参加接风宴。”
张天一叹息道：“唉！你们真是可怜，本官可是无肉不欢啊，这一路上也没吃好，光吃些干粮了。”
“走吧，走吧，继续看看。”
这么一逛就逛到了下午。
府衙的堂食一天两顿，下午这顿算是让张天一赶上了。
户房内，张天一看着卫山送来的一碗青粥，一碟小咸菜笑了。
这粥显然比外面的粥棚里的粥要浓一些。
几根可怜的小咸菜看着也没什么食欲。
张天一喝了一口，然后一口喷了出去，弄得满桌狼藉。
随后坐在位子上开始发呆。
回想自己当年在桃源乡，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说官服弄好几块补丁。
多少也能吃到点干的。
如今这位知府大人上来就露怯了，一府之父母官不至于干粮都吃不上。
真当我张天一没饿过，好糊弄啊。
这戏做的忒假了点。
随后唤来了卫山把东西撤走，桌子收拾一遍。
清理完毕，张天一开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卫山出门后鄙夷的回头看了一眼，赶忙捧着粥快步跑回府堂。
刘洵一见卫山立刻道：“怎么？饭还没送过去？”
卫山低声道：“大人！送了！人家吃一口就吐出来了，嫌饭菜难吃！剩下的一口没动”
“这位主儿可不一般，您看他身上穿的戴的，肯定吃不了这些粗东西。”
“晌午还跟我说呢，无肉不欢！”
刘洵闻言捋着胡子笑了起来：“好……好啊，本以为此人从京中被派来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
“看样子也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货色，你继续跟着他吧，勤看着点，不可让此人坏了大事。”
“晚上接风宴，本府亲自瞧瞧他到底有几分成色！”
到了下值时候，刘洵带着府衙的一种官员浩浩荡荡的前往预定的酒楼。
人群里张天一仔细瞧着所有人的情况。
不少人官服都是打补丁的。
这倒也没什么稀奇，毕竟刘洵带头穿补丁衣服，上行下效很正常。
说明不了太多问题。
但是不少人的眼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小部分人见他穿戴奢华，毫不掩饰鄙夷的看着他。
张天一也是一笑了之。
府衙内有巨大贪腐已是定局，就是不知道谁是同谋。
刘洵的嫌疑当然最大，他作为知府不大可能连官仓中的米发霉都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同谋应该也为数不少。
到了席上，刘洵拉着张天一的胳膊开始一一介绍起来。
“来，我来带你认识一番，这位是府里的同知袁尚寻。”
“见过袁大人！”
“这位是经历司的经历，李……”
由上到下介绍完，张天一皆是一一行礼，敬酒。
待全部认识完毕，酒楼开始上菜。
一盘盘菜肴皆是清汤寡水的蔬菜。
但是这次多了点干饭。
刘洵热情招呼道：“来！张大人请用！今日可是沾着你的光我们才能吃上这一顿。”
“平日里确实苦了些，但是正值灾难之际，我等应同百姓共克时艰！”
“请动筷吧。”
恍然间，张天一感觉自己的台词儿被人抢了。
你小子也跟群众打成一片了？
张天一立刻笑着回道：“刘大人高义！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说完挑了一根绿叶菜放进口中慢慢嚼着。
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见有人开始动筷，众人也都开始边交谈边吃了起来。
张天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同时暗中观察着众人的表现，偶尔挑一筷子菜吃。
里面起码有一半的人对饭菜不感兴趣，饭菜只动了几口，酒倒是没少喝，包括刘洵！
照理来说，若没有家人送饭，这些人应该只有在下午堂食喝了一碗粥才对。
但是送饭是不可能的，大家都喝粥，你吃好的，好意思么？不怕被人知道？
可见……这些人平日里吃的不是这些东西。
刘洵见张天一没什么胃口，便问道：“张大人，怎么不吃啊，难道这饭菜不可口么？来尝尝这个。”
不等张天一答话，刘洵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张天一面无表情的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随后苦笑道：“刘大人，今天这顿饭菜下官已经心满意足了，前不久下官刚吃了点干粮，所以不太饿！”
刘洵恍然大悟，遗憾道：“原来如此！啧，那真是可惜了，这样的酒菜我们平时也吃的很少。”
“张大人从京城远道而来，只怕一时很难适应这里的环境了！”
张天一谦虚道：“哪里，有刘大人做榜样，下官喝粥也甘之如饴。”
“如今陛下派我到建江任通判，本官怎么能因为吃不好就退缩呢？”
“那岂不是有负圣恩！”
“说到此处……”张天一夹了一大筷子菜吃进嘴里，嘟囔道：“想到陛下，我吃菜也香甜了几分！”
哎，他妈的！
一桌子官员全傻眼了！
怎么演起来了？这是演给谁看呢？皇帝也不在这啊？
你小子难怪原来混的那么好！原来全靠溜须拍马上去的！
众人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鄙夷。
刘洵笑道：“张大人拳拳爱国之心让人钦佩！”
“不知，张大人已经安置好住处了吗，身边有没有人侍候？”
张天一摇头道：“唉，为了不辜负陛下，宫里一下旨本官就骑着马赶来了！”
“倒是走的仓促，只带了钱，进城后买了宅子，丫鬟仆人还没来得及置办！”
刘洵眼睛一亮：“无妨！无妨！虽然眼下府中缺钱缺粮，可人是一点不缺啊！”
“待吃完后，我给你送几个丫鬟仆人过去！”
“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酒宴正酣，刘洵看着张天一与旁人推杯换盏，心头已经有了几分不屑。
从京中传来的消息说此人有几分本事，但是行事乖张。
到了建江府倒看不出有什么乖张之处，只不过言辞间到处都是阿谀奉承。
想来应该是借着太子狐假虎威，如今到了外地，身边没有靠山便开始低眉顺眼起来，呵呵……此乃真小人也！
不过也好，起码好利用。
但想到此等人也能混的风生水起，刘洵不免有些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皇帝竟然信重张天一？真是有眼无珠！
刘洵仔细回想着关于张天一的各种传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举起酒杯对张天一笑呵呵道：“张大人，素闻你在京中诗才无双，今日不知大家能否有幸欣赏一番？”
张天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大气道：“好！下官初到贵宝地，既然刘大人盛情相邀，下官岂有不作之理！”
“只不过……下官在陛下面前也未做过一篇全诗，若是做的不好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整几句诗没啥，毕竟自己再学渣还是能想起两首，而且自己还正好想起了一首应景的！
现如今要跟刘洵等人打成一片，混入其中，得先给足他面子。
果然刘洵听完，面露嘚瑟，得意的捋了两下胡须。
少顷，张天一举起酒杯，高声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首悯农让他背的直愣愣的，像极了学生被老师叫起来背诵课文。
众人听完都惊诧的朝张天一看来。
虽然诗念的一点感情没有，跟喊口号似的。
但是好家伙，他出口成诗啊！想都不用想，这就厉害了！
虽然简单直白，但是情感真挚溢于言表。
人群中不禁有人开口赞叹起来。
刘洵看着张天一只吃了两口的饭，眼角抽了一下。
果然言行不一真小人！
但还是吹捧道：“好诗！张大人出口成诗，诗才出众，本府不及也。”
张天一微微一笑：“献丑，献丑了！”
刘洵笑笑没说话，心头却是对张天一越发不屑。
看来，空有一张巧嘴是不够的，张天一肚子里还真有一些东西。
如此，才能把皇帝跟太子哄得团团转吧。
又过半个时辰，酒宴进入尾声，一桌人聊的还算开心，只是桌上饭菜还剩了大半。
张天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随后凑到刘洵身边，耳语道：“刘大人，下官今日有些累了，想先走一步。”
刘洵诧异的上下打量他一眼。
真是个草包！喝这点就不行了？
但是他没打算挽留，起身道：“诸位，想来诸位跟张大人也都认识了。”
“日后若是有任何问题，应该相互照应才是，今日酒宴就到此吧，莫要耽搁了明日。”
随后低声对张天一道：“你家住何处？本府给你送两个丫鬟过去，生活上也能省了许多麻烦。”
张天一点头，低声回了住址。
随后一行人走到酒楼之外，此时已经天黑。
酒楼外早已备好车马，刘洵笑道：“来啊，本府早就备好车马送你回家了。这个时辰走回去怕是不安全。”
张天一“受宠若惊”道：“多谢大人！不过下官想四处走走，诸位请先回吧。”
刘洵此刻正处在微醺状态，脸上浮现出神秘微笑，指着张天一笑道：“懂！去吧，那本府就先一步回家了。”
说完登上马车朝远处驶去。
看着所有人都登上马车离开，张天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对身边的车夫道：“在这等我，本官出去消消食，一会儿回来。”
说完背着手走了。
没走几步，张天一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拐进了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
小巷子极黑极安静，不见一丝亮光。
张天一甚至隐约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一会儿，一道人声响起：“老爷，我来了。”
“嗯，刚才门口的人都记下了吧。”
“记下了。”
“去跟着那个为首的老头，他叫刘洵，乃是建江知府。看方向应该是回衙门了，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去吃饭了，看看他们吃的什么都有哪些人，注意安全。”
白锐心里满是疑惑。
迟疑道：“老爷，你们不是刚吃完么？”
黑暗里，张天一舔了舔嘴唇。刚才的饭菜没有一点油水，实在不好吃，加上一天没吃东西，真是有些饿了。
刘洵等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为了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一天没吃多少油水，肯定也饿的不行了。
这就好比结婚吃席，第一场不过是摆个面子。
第二场朋友亲戚小聚吃的才是里子。
第一场席从来都不重要，第二场才是真正值得关心的重头戏。
能不能融入圈子，就看能不能吃上第二场。
而对于刘洵这群人来说，吃的什么跟谁吃才是张天一关心的。
现在仅有的消息还很难判断建江这边到底腐败成什么样子。
城外灾民成片，时间容不得他拖沓，需要尽快搜集罪证，快刀斩乱麻。
“不必多问，去办吧，明日白天找机会再来找我。”
白锐应了一声，转身登上墙头消失无踪。
张天一听到声音后也离开了小巷子，回到酒楼旁，径直上了马车。
随后支使着车夫在城里逛了两圈，发现不少青楼跟酒楼此刻生意还算火热。
尤其是几家规模较大的青楼，门前女人穿着清凉，莺声燕语揽客声不断。
看了个大概后张天一便催着车夫赶回家中。
到了家门口，意外的出现了三个人。
从服装上看是两个娇俏的丫鬟，跟一个看起来颇为健壮护院。
三人一见张天一下车，立刻凑了过来。
其中一个丫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眉目含情的看着张天一，娇声道：“敢问，可是张大人？”
“正是，你们是？”
“奴家红揺。”
另一个丫鬟也娇声道：“奴家绿柳。”
“小人周大海！”
张天一满意的道：“好！你们应该是刘大人送来的吧，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