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文静到自卑的蔡娴,心头紧张,该如何面对蔡书指责?
却见秦明自袖里摸出一本小人书来。
蔡娴意外,见书上图画精美,景物如生。
秦明伸手揽住娘子细腰,耳鬓厮磨间,用下巴指点那书,大声赞道。
“娘子请看,这书封上,画一条老狗,正张嘴狂吠,口水都描出三道,真乃妙笔生花,活灵活现呐!”
蔡娴赶紧去捂耳朵。
她天真淑女,诗书传家,极少对人失礼,如今见到长辈蔡书,却被夫君强搂怀中,止不住的脚步随他向前,身子发软的同时,心下一时间也自哭笑不得。
没想到,夫君不满意时,还有装傻充楞的一面?嘻嘻~
就是说起话来,音儿有点高呢!
没办法,如今蜜月,正甜得不行,心焦情热,片刻不舍,她对夫君越发好奇了。
所以那个方甲,还有这位叔祖?都不是好东西。
蔡娴胡乱想着,方才些许紧张,不觉随风消散。
一边认真看画,一边乐在心间。
众人闻言,如何不知秦明是在讥讽?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小人书?
黄信等挤眉弄眼,说笑前行。
身着公服的秦豹,近来在人前,喜欢摆出严肃面孔,此刻却突然做起妖来。
擦肩而过的百忙瞬间,他犹自回转身去,把革带对着门口众人一提,便盯向那位善解人意的花魁娘子,接连挑动眉眼,下身朝天奋力一挺。
那动作,真叫一个猥琐又无耻啊!
偏偏那厮,面上又有说不尽道不清的舒爽神态,哈哈笑着转身,随秦明大步去了。
蔡书只气得浑身颤抖,以至说不出话。
他身旁众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去做。
婢女丫鬟们口中齐啐,各自转身掩面。那未经人事、年岁尚幼者,羞涩眼神中难免带些懵懂,怔怔望着秦明一行转过屋角。
秦明夫妇,是此处府邸主人。
眼看他们远去,就好似不曾瞧见蔡书。
那老头儿缓过一口气,哇呀叫骂。
不知多少年了?未曾见到如此嚣张的小辈!
很快。
堂中。
老管事蔡书,在美婢扶持下,气冲冲挪步硬入,那对老花眼都已睁圆,快要通红了。
对蔡德章怒斥。
“蔡德章,便在福建老家,老夫也不曾受过这等羞辱!
我自小看你长大,如今你膝下的好儿女,遇见叔祖,故作不识,蔡氏族中,何曾见过这般数典忘祖之辈?
你倒忘记,当年在族中,他们将你父女除名,是谁站出来为你说话?
不怪那僧人偈语警告,原来真有今日这遭,老夫活过七十载,方知当时一片真心,错喂了蛇狼!
枉我多年回护,为你父女挡下多少流言蜚语,真是瞎了眼,活该这报应!”
蔡德章无奈,情况不复杂,他都看明白了。
只是没料到,女儿跟着秦明一起过来。
不用说,他都知道蔡娴心思。
原本打算让秦明说几句软话,把方甲挨揍的事情翻过去,如今却有些难办。
女儿是他心头肉,怎能看她受委屈?
蔡德章起身,对蔡书赔笑道。
“哎呀,老族叔这般年纪,本该在后院静养,可千万莫要生气。有什么事,可以坐下谈,咱们坐下谈。”
看父亲请蔡书入座,蔡娴坐立难安。
她面皮嫩,不像秦明大咧咧安坐,一派平静淡然。
好像这事儿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秦明不是太在意蔡书。
哪怕被指名道姓怒骂,也只左耳进右耳出。
都一把年纪了,就该好好歇着,却整天抱住美女不松手,你这样让人感觉很危险呐!
当然,察觉爱妻的局促不安,秦明起身走近去。
向蔡德章一礼,便对蔡书道。
“老管事,岳父大人担心你的身体,我们这些小儿辈,天真犯错,作为长辈,也该多多担待。且看,这小人书,制作精美,方才痴迷看书,一时疏忽,不曾留意其它。”
秦明将画着老狗的巴掌小书,展示给蔡书看。
蔡书怒火中烧,气得再次站起。
他也知道,眼下真就奈何不得秦明,只拿蔡德章撒气。
“太师让老夫前来江州,不是与你等无耻小儿置气。只说为人子者,岂能忘记尊长?本月上交给太师府的孝敬,老夫不曾见到分毫。
蔡德章,你这是不孝啊!
莫要忘记,你等能够高居官位,除了道君圣恩,也离不开太师府支持。”
蔡德章心头一颤,暗叫不妙。
任谁被扣上不孝骂名,在这世间都是寸步难行。
何况眼前这位,乃是他的族叔。
秦明心下不屑,微微笑道。
“岳父大人正为此事左右为难,原本请您宽限数日,那可不是忘记尊长,而是担心老管事年纪太大,记性不好。
就说每年上缴十万贯银钱,那未必都能送入太师府中罢?
今年起,咱们打算派出亲信武人,将那十万贯,一分不少的送去。
老管事年岁已高,受不得来回奔波,您能将十万贯,全都送去吗?”
蔡书闻言,火气顿消。
要说每年下来,他从蔡德章这里得到的,又何止十万贯?
只不过因为沿途“水陆转运损耗”、“强贼恶匪横行”,运到京城的能有个五六万贯,也就不算少了。
若蔡德章这边,跟他撕破面皮,揭起往年老底,他在太师府那里也都不好说话。
有些事,知道可以不说。
可一旦摆上台面,就要追根究底。
是人情,更是规矩。
蔡德章见此,坐回主位,让秦明应付老管事。
蔡书咬了咬牙,缓缓坐下去。
转头看见受伤的方甲,被奴仆抬入厅堂,心底恨意滔天。
眯眼转念,他指住秦明怒骂!
“你这不知礼数的东西,实在居心叵测。原本我蔡氏和睦一家,相亲相帮,但自从你个外姓入府,便是麻烦不断,尽数受你挑拨离间!
府中效力多年的心腹亲随,一年辛苦下来,所得不过十余贯银钱。
偏你看重狱卒,不仅提拔他做虞侯,更把几千贯金子,直接送出去?我看其中,若是没有猫腻,这天下也就没了贪官。
若只是贪财,我也不说甚么,可你残暴好杀,便是自绝退路,乃至牵累无辜,更为取祸之道。
老夫如今看你,竟是引狼入室!
我外甥方甲,有何过错?不过议论两句,被黄信打成重伤。
如此横行霸道,肆意欺辱府内老人,是想要我蔡家内部生乱,然后反客为主啊!
来呀,将黄信拿下!”
十数名健仆奔入,各持棍棒绳索,显然早有准备。
秦明原本走回座位,见蔡书下令动手,不由为之失笑。
他高大身躯一下虎跃,后发先出,身形若电,飞脚便踹,将前面健奴反踢一个跟头。
众人惊呼。
见秦明探手,扯住那人头发,当做肉棍向前提扫,一下又砸翻两个,余者叫嚷退步时,他顺势撒手,那人棍惨叫横飞,接连撞翻数名同伙。
这一下,将老管事带来的奴仆都给镇住。
众人早就听闻,秦明杀散强匪的血腥手段,如今见他闪电出手,对付十余健奴,好似大人戏弄娃娃一般轻松。
况且,这位是府中姑爷,谁又敢继续上前?
秦明转身,指住蔡书骂道。
“老猪狗,我便打了,你待如何?黄信是本官兄弟手足,谁敢冤枉他,我定叫他好看!更轮不到你这老狗,张嘴叫唤,胡乱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