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京中出奇的安静。
先有平侯府袁氏一族全部入狱,等太子严查后定案,再有在京中掀起腥风血雨的永明郡王燕雄突然暴毙。
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京中世家大族们,无不收敛锋芒,低调行事。
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不会触皇上的霉头。
若被查出错处,轻则丢官罢爵,重则株连九族……
就连前阵子疯传的流言,都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了。
温知虞倒是不意外。
她依旧是每日待在鹿鸣院中,不是在陪小逢春玩,就是在抄书、制香,或是做点别的感兴趣的事。
说是禁足,她便做足了被禁足的样子。
各种消息,倒是不间断地被送进送出。
照看柳浮云的侍卫传回消息,说柳浮云近来已经好了许多。
她主动写了书信,让侍卫传给温知虞。
信上字不多,都是对温知虞的问候,对燕携叶只字未提。
温知虞给她问了信,说开春后便去看她。
叶琳琅也从陵南城给温知虞寄了信和特产来,还特地和温知虞提了句,特产是她用酒楼赚的第一笔银子买的。
温知虞觉得,这个姑娘挺有意思的。
故而,回信时,也特地夸赞了叶琳琅几句,还派人备了份京中时兴的胭脂水粉送去。
陵南城气候不好,待久了皮肤也容易变差,这份礼物,叶琳琅应当会很喜欢。
尽管在被禁足,但温知虞的每一日都过得十分充足。
低调了几日,长公主府重新热闹起来,并且开始一片飘红。
府中上下,红灯笼已经全部挂完。
这两日,礼官们已经在督促着侍从们裁剪红绸了。
临近婚礼,温庭柏反而忙碌起来,每日应酬不断。
长公主懒得动弹时,鹿鸣院就会有礼官和侍从不断进出,热闹一整日。
眼看,便临近二月中。
京中天气转暖,长公主府的桃树、梨树和杏树长出花苞。
墙角的迎春花,正绽放得热烈。
燕止危传信,他终于要回来了。
鹿鸣院的侍女们都很高兴——
“世子离京这么久,可算是要回来啦!
“郡主终于有望提前解除禁足了么?”
“郡主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世子一定会给郡主讨回公道的!”
“……”
禁足不禁足的,温知虞倒是无所谓。
她在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世子在身边。
她开心的是,分开这么久,他总算是要回来了……
但同时,她也有些忐忑。
她怕燕止危会为了她去找沈迢安或者燕如玥,闹出些不可控的事情来。
这份忐忑,随着忙碌,很快被温知虞抛之脑后。
管家和礼官从早到晚进出于鹿鸣院,开始最后一次核对大婚当日的宾客排座,以及,温庭柏试穿婚服。
“兄长,你别抖呀……”
松霜院中,热闹极了。
长公主带了绣娘过来温庭柏的院子,让他试穿婚服、婚鞋,好做最后的调整。
温知虞带上小逢春和小石榴,也来看热闹。
当着一众人的面,温庭柏捧着婚服进了房间,红着脸进了房间。
众人翘首以盼半晌,都不见人出来。
小逢春被长公主抱在膝头,拍着小手往屏风后看:“舅……舅舅……”
小石榴蹲坐在他脚边:“嘤……”
得到回应,小逢春欢快地拍手:“舅舅……”
温庭瑞在一旁教道:“逢春,跟着我念,舅舅羞羞。”
小逢春咯咯笑,跟着念:“舅舅……羞羞……”
屋中侍女被逗得开怀笑。
温庭瑞笑得想打滚。
温知虞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母女俩莞然而笑。
房间里,温庭柏深吸了口气:“让母亲久等,儿子这便好了。”
语罢,窸窸窣窣一阵后,温庭柏穿着一袭耀目的红色婚服,僵着身体走出来。
满屋子的人都看呆了。
温庭柏是个内敛、不惯张扬的人,平日里的衣物都是以素淡为主。
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像一块青玉,细腻而又温润柔和。
所以,今日换上红色婚服,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耀目得近乎昳丽的好看。
像精心打磨、没有一丝瑕疵的红玛瑙。
连侍女们都看红了脸。
温庭柏同手同足,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大字:紧张。
他问:“母……母亲,儿子这婚服如何?还有哪里要改么?”
素来内敛沉稳的大公子,此刻宛若局促幼童。
长公主含笑:“庭柏,你先转一圈给我们瞧瞧。”
温庭柏僵硬转圈。
转完圈,他紧张地看眼母亲和妹妹:“可有不妥?”
长公主却看向温知虞:“阿虞,你觉得呢?”
温知虞促狭地看着哥哥:“我觉得甚好,我相信,嫂嫂也一定也会觉得好。”
温庭柏彻底闹了个大红脸:“咳……阿虞,你别乱改称呼。”
“兄长害羞啦!”温庭瑞在旁边起哄:“就要叫嫂嫂,多叫嫂嫂!
兄长听多了,就不会觉得害羞了!”
温庭柏抬手捂脸,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母亲,我能去把衣服换回来了么?”
“先让绣娘再查看一遍吧。”长公主道:“以防万一。”
尽管温庭柏紧张异常,但还是任由绣娘们围着他又查看了一遍。
最后,绣娘得出一个结论:“大公子瘦了,腰稍微有些宽松。”
温庭柏问:“要收几针么?”
绣娘道:“大婚当日礼仪繁杂不说,大公子还要给参加婚宴的宾客敬酒。
婚服只宽松了一寸,不碍事。”
长公主给了赏赐,让侍女和绣娘先退下。
她看向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的长子:“生你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眨眼,你便要娶妻了。”
温庭柏眼眶微热:“母亲……”
长公主抬起手,轻抚长子的脑袋:“舒婉是个很好的孩子,母亲很喜欢她,府中上下也喜欢她。
所以,母亲会善待她,与她相处很好。
听你院中的人说,你这几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可别大婚在即,把自己给病倒了。”
温庭柏抿唇:“儿子倒不是担心母亲和府中人不喜欢舒婉,儿子是担心自己。”
“担心自己什么?”长公主问。
温庭柏憋红了脸:“儿子第一次娶亲,担心自己做不好夫君……”
做不好夫君?
“啊?”温庭瑞大声:“兄长,你指的是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