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虞同燕止危说好,让他探望完燕琼之后,再来秦府接她回家。
她原本计划着,回府的路上,正好去采买些东西,让人送去新虞给柳浮云……
不成想,计划落空。
本该阖家坐在一起用晚膳的傍晚,瑞祥殿外跪满了人。
秦家七八个男子跪在地上,请皇帝主持公道。
燕雄双眼猩红,跪在离秦家人约摸两米开外的地方,浑身散发着戾气,正在压制着脾气撕扯衣角。
若仔细看,会发现他已经将衣角上的布料扯破,抽出了许多丝线,他的指甲缝里,也渗满暗红血液……
秦采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膈应得紧,忍不住紧紧掐住掌心。
温知虞拍怕她的手,低声:“稍安勿躁。”
“我……”秦采薇不知是因受伤而身体难受,还是心中委屈,声音有些哑:“郡主,我无碍,只是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那便先不想了。”温知虞温言:“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一想,你日后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秦采薇嘴唇微动,眼底的光都亮了许多:“郡主说得对。”
她胸腔发热,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又归于无言,只是看向温知虞的眼神更明亮了。
温知虞弯眸:“若是觉得吃力,秦小姐可靠着我些,你身上有伤,靠着我会不那么疼。”
秦采薇靠向她:“多谢郡主。”语毕,又真挚地补充了一句:“若郡主不弃,可直接唤我采薇。”
温知虞又将她人扶稳了些:“采薇,你亦可唤我阿虞。”
大抵是为了活跃气氛,秦采薇问:“我这般靠着你,唤你阿虞,世子知晓了不会醋么?”
温知虞正色:“应当不会。”
若非有伤在身,又加上场合不对,秦采薇只怕是要“噗嗤”笑出声来。
不过,她心中的愁绪总算是一扫而空。
与秦采薇相比,秦家人心情很不好。
先前被燕雄砸到,后又在混乱中不知被谁踩了的秦家长辈,越跪脸越沉。
而燕雄,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候在一旁的小太监不知第几次开口:“皇上有紧急要事尚未处理完,永明郡王,您且再等上一等。”
“我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燕雄瓮声:“我要见皇上,你马上给我去叫皇上!
要是皇上不来见我,我就自己去找他!”
说着,他踉跄地起身,一脚踩在衣角上,整个人瞬间朝着前方倒下去。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当心!”
“砰!”
当着众人的面,燕雄宛若小山崩塌一般重重摔倒在宫殿外的白玉石地砖上,扬起一阵灰尘。
小太监们在惊呼:“快!快将永明郡王扶起来!”
秦家的人也手忙脚乱起身去扶人。
温知虞和秦采薇站在离他们稍远些的位置,见状不由挪远了些。
秦采薇和温知虞对视了一眼,没忍住,眼底的痛快笑意都溢出来了。
燕雄这是第二次在宫中摔倒。
这一次,他的火气比宫宴上还要大。
人刚被扶起身,就拿拳头擦了鼻血,用力甩开扶他的小太监:“滚开!”
他长得高大,又力大如牛,瘦削的小太监如破抹布一般被甩飞出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他太监畏惧地散开,转头去扶受伤的小太监。
秦家的人更是又气又怒:“永明郡王,这里可是皇宫,容不得你放肆!
在皇宫中伤人,你的眼里可还有皇上?可还有王法?”
燕雄根本不听:“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他好像不知疼一般,歪头吐了几口带血的口水,双手握成拳头,一步步迈上宫殿台阶:“我要见皇上……”
殿门处值守的太监见状,尖声下令:“侍卫!快拦住他啊!”
侍卫们立即拔剑对准燕雄。
侍卫首领握紧剑柄,神色戒备:“永明郡王,请不要再上前!”
孰料,燕雄充耳不闻,睁大猩红歪斜的双眼,握拳一步步向前:“滚开!”
他每走一步,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眨眼,他距离最高一层台阶只有一步之遥。
侍卫首领戒惧地弓腰:“永明郡王,你若执意上前,就别怪我们手中的剑不客气了!”
一群侍卫持剑围拢过来。
“我说,滚开!”燕雄抬脚迈上玉阶,单脚用力一跺,地狠狠震了震。
在侍卫们惊恐的目光中,燕雄徒手握住锋利的剑刃,宛若折柳枝一般,将剑折断成两截,扔在地上。
他握紧鲜血喷涌的拳头,头发倒竖,双目猩红:“皇上!你是不敢见我么?你是在害怕我么?”
“放肆!”侍卫首领惊得扬声呵斥。
他话音刚落下,一道银光就直迎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侍卫首领急急闪身,避开那道银光。
“铿”的一声,被折断的剑尖瞬间没入肃穆的宫殿大门。
在侍卫没反应过来之前,手中的剑又被夺走了一把。
“反啦!永明郡王反啦……”太监们扯着嗓子,抱头四处逃窜。
殿前首领太监挥动着拂尘,嗓子几乎都要扯破了:“护驾!快护驾!
快去通知殿前司,永明郡王持剑闯宫殿,意图行刺皇上,让他们派人护驾!”
有个侍卫应声:“我去!”
语罢,快步跑了。
余下的侍卫,和燕雄打成一团。
燕雄眼底一片血色,汗和血糊了一脸,面目狰狞,宛若一头发狂的野兽,难以钳制,侍卫们除了拖延时间,根本不敢与他直接交锋。
场面着实危险焦灼,秦家人不敢再跪在殿门外,纷纷挪到安全场所,以免被殃及。
秦采薇看了一眼,有些讥讽地收回目光:“从前,秦家也是名震一时的将门。
祖父之后,后辈一辈比一辈怕死。
如今,竟然被一块蠢如鹿豚的衣架饭囊给震慑住,着实可笑。
这般贪生怕死之辈,想来为了自身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难怪,当年会让我去和已然恶名远播的燕雄定亲。
推一个于家族而言可有可无的女儿出去,若结果是好,那便顺势顺势为家族谋利;若结果不好,于家族也并无损失……”
她似乎下了某种决心:“阿虞,稍后可以帮我个忙么?”
温知虞点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