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日头有些烈。
农妇走近了些。
温知虞这才发现,她除了扛着锄头外,背后还背着1个竹筐。
竹筐里,装着些菜叶子。
才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农妇,皮肤黝黑中泛着红,鬓角和鼻尖以及脖颈都渗出1层汗。
见众人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脸更红了些。
温知虞问:“这位婶子方才说的话,是真的么?”
农妇正要说话,和燕止危争执的妇人就开口了:“哟,这不是蔡家嫂子么?
这个时辰才从地里回来,热得很吧?
蔡嫂子,要进来我家院里喝口水,再抱1抱我家大孙子不?
哎哟,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怕是不敢抱孩子嘞!
前儿1大早,我家2牛天不亮上山割猪草,见你家3斗抱着个花袄子上山,把花袄子给挂松树上了……
我家2牛上去扒拉了1下花袄子,回来就吓病了,今日才好起来。
万幸啊,没惊着我的宝贝大孙子。
你说你们啊,做的都是啥缺德事?孩子没了,挖个坑埋了不好么,非挂在那吓人?
幸好,我家当初没与你家做成亲家……”
妇人双手叉腰,说话犹如连珠炮似的,唾沫星子到处飞。
被唤作蔡嫂子的农妇气得红了眼:“牛家嫂子,说话何苦这样伤人呢?
你家办满月酒时,我家也是来送了1篮米和鸡蛋的,还连水都没吃你1口……
把话说得这样绝,真真叫人寒心。”
牛氏没脸没皮地回她:“什么鸡蛋什么米?我也没求着让你家送啊!”
“你……你……”蔡婶气得浑身发抖,扛锄头的手都有些不稳。
牛氏对着蔡婶翻了个白眼,扭头问燕止危:“公子,小逢春啥时候要喝奶啊?
这会子喝么?喝的话,我亲自陪我儿媳过去。
只不过,你们也晓得的,奶娃的妇人要是想奶水充足,最好是多吃些、吃好些。
最快的法子,就是给妇人每天吃只鸡,每顿再喝1锅鲫鱼豆腐汤,鸡蛋也要多吃些才成。”
说完,巴巴地瞧着燕止危和温知虞。
温知虞神情冷淡。
燕止危扭头:“颜9,方才她说的这些,你都记下了?”
颜9应道:“属下记好了。”
燕止危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去,买十只肥鸡,1筐鲫鱼,1筐鸡蛋,十斤豆腐……”
牛氏眼睛都听直了。
燕止危看了她1眼,故意提高音量:“把这些东西,都送去蔡婶家。”
“什么?!”牛氏尖声。
燕止危佯装掏了掏耳朵:“你叫这般大声做什么?不怕惊吓着你的宝贝大孙子么?
待会儿吓着你的宝贝大孙子了,找谁说理去?可别赖在我头上。”
牛氏赔笑:“我孙子在屋中睡着呢,吓不着的。
公子,时间不早啦,还是赶紧过去给小逢春喂奶吧?
那孩子身子骨弱,可不兴饿着。”
“嗯,你说得甚为有理。”燕止危点头,对温知虞道:“阿虞,我们还是快点跟蔡婶回家接人。”
温知虞颔首,看向1旁:“有劳蔡婶带路。”
蔡婶抹了把脸:“走吧。”
说完,扛着锄头走在前方带路。
牛氏干站在原地,气不打1处来:“姓蔡的!你竟然敢跟我抢人?”
说着,冲到前方拦人:“她孙子刚没了,让小逢春喝他家的奶,你们也不嫌晦气啊?”
蔡婶彻底被惹怒,红着眼将锄头往地上用力1敲:“李翠娥,我忍你很久了!
你不就是添了个孙子么,有什么了不得的?
说话恶毒成这样,你自己不怕遭报应,就不想着给你儿孙积点德么?
我孙儿是没了,可他也没招你惹!你这般惦记他,就不怕他找上你孙子?”
牛氏1听这话,叉腰就开骂:“他要赶找上我孙子,我第1个生撕了他!
我不仅撕他,我还要撕了你这臭不要脸的!”
“哐当!”
铁器触地的声音,在巷子里回响。
蔡婶持着锄头,红着脸:“李翠娥,我跟你拼了!”
“老娘会怕你么?”牛氏挑衅:“你来,看谁打得过人!”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
在院中1声不吭的牛家人,终于跑出院门。
牛氏的儿子2牛,仗着年轻力强,上去就抓住牛氏的手往后拽:“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饭菜都快凉了,你先回家吃饭……”
“啪!”
牛氏伸手扇了儿子1耳光:“你个蠢货,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老娘要被人打死了,你不来帮忙就算了,还拖老娘后腿!”
2牛被扇得晕头转向,幸得他爹及时扶了他1把。
牛氏指着蔡婶的鼻子,咬牙切齿地怒骂2牛:“你去打她啊,蠢货!”
蔡婶红着眼:“你动我1个试试!”
“今天非撕了你这不要脸的不可!”
牛氏从旁抓起1块转头,指着蔡婶,各种粗俗不堪的话如连珠炮般往外蹿。
……
两人扯着嗓子对骂。
无论是温知虞还是燕止危,活到这般大,还是第1次见有人吵成这样。
两人曾接触过的妇人,皆是家世家风都极好的,何曾会当街对骂?
整条巷子,可有不少人出门来看好戏呢。
燕止危目瞪口呆。
温知虞皱着眉头:“怀焰。”
怀焰穿着不起眼的侍卫服,从后方上前来。
温知虞吩咐:“将人拉开。”
怀焰应了1声,叫上余下的侍卫上前,趁其不备,分别抢走蔡婶和牛氏的锄头和转头。
牛氏骂红了眼,面红脖子粗,拼命挥舞着手:“碰我1下试试!
谁再碰我,我就1头撞死在这!”
近侍不敢上前。
2牛见状,害怕真出事,连忙叫上他那始终沉默寡言、没说1句话的爹过来帮忙,将牛氏1起往家里拉。
“砰”地1声闷响后,院门被关上。
然而,低矮的围墙什么都拦不住。
牛氏站在自家院里,双手叉腰,破口大骂。
蔡婶气上了头,面红耳赤地对温知虞和燕止危道:“我要回家了,你们跟我走罢。”
语罢,抹着泪就走。
没走几步,1方洁白帕子被递到她眼前。
帕子上,散发着好闻的馨香。
温知虞带着歉意:“今日,我们给婶子惹麻烦了,我与夫君不便明着帮架,让婶子受委屈了。”
“不是你们的错,是她本就跟我有私怨。”蔡婶含泪:“我这刚从地里干完农活,手上都是泥,还是别弄脏夫人的帕子了……”
“帕子本就用来给人擦脏污的。”温知虞将帕子塞进她手里:“婶子擦擦脸吧。”
蔡婶这才接过。
转头,燕止危还站在牛家院外。
温知虞只看了1眼,便知晓他是准备做点什么,帮蔡婶出出气。
她低声吩咐1旁的风川:“告诉世子,拿捏好分寸。”
风川应了1声,朝燕止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