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燕三尽管高兴,但对北修宴的话也并未全信,他目光落在沈如周身上,开口道,“这女子我带走,你若是能帮我们办成此事,我再放人。”
北修宴却是摇头,“我随你们一道走,此等小事交给我的随从办就是了。”
说着,他转身对秦铭吩咐了几句。秦铭点头离开了院子。
燕三更加疑惑,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暂时不方便相告,日后若有机缘,你自会知晓。”北修宴嗓音淡淡,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燕三果然没再多问,让人牵了马来。北修宴伸手握住沈如周的腰,将她带到马上,与燕三一行人同去他们的村寨。
到了寨子,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叫破天晓。已经有早起的人开始劳作,种菜的,浇水的,还有不少孩童嬉戏打闹,追猫斗狗,一派田园生活之景。
沈如周微微诧异,小声同北修宴说道:“我还以为山贼的寨子该是怎样可怖骇人的,没曾想竟和寻常的村子并无二致。
”
闻言,北修宴笑道:“他们本就是寻常的庄户人家,被逼无奈才上山寻一份生路的。”
燕三客气地同大家打招呼,让人带了北修宴和沈如周到一处木屋里关着,只道:“户籍之事办好,自会放了你们。”
言罢,将门一锁离开了。
木屋虽然简陋,但收拾的还算干净,沈如周在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儿竟打起了瞌睡。
一觉睡了大半日才醒,北修宴笑道:“你倒是心大,什么地方都能睡得着。”
沈如周懒懒的伸了伸胳膊,带着睡饱的满足感,“有王爷在,便是天塌了都能给顶回去,我怕什么。”
北修宴自嘲一笑:“蒙小姐错爱,我可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扳正一段官逼民反的旧案,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如周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半晌道:“这事对外边的人来说可不就是天大的事,以后他们重获良籍就可以下山去生活了,再也不用打打杀杀,日子慢慢就会好起来。”
她起身依偎在
北修宴怀里,柔声道:“其实世间很多人不过是求一席安身之地,守着妻子孩子,安稳度日。”
北修宴静静听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肩头,午后温暖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意浓浓。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燕三迈步进来,后面跟着秦铭。
燕三一撩袍子跪下,拱手道:“多谢公子高义。”
沈如周见状就知道事已办妥,心里为他们能开始新的生活高兴。
这边北修宴已经扶起了燕三,开口叮嘱:“日后切记安守本分,好生过活。”
“谨遵公子教诲。”燕三恭敬点头,而后盛意邀请,“天色已晚,下山路不好走,不若各位在寨子中休息一宿,容我尽尽地主之宜。”
“也好。”北修宴刚刚应下,燕三便笑着对外招呼,“把好酒好菜都拿过来。”
不多时,桌上摆满了菜肴,还有几坛子酒。
沈如周睡了大半日,倒是不饿,简单的吃了几口,就带着妙冬出去转了。
屋里,
宴席正酣。燕三多年的心事放下,整个人说不出的舒畅,一个劲儿地敬北修宴酒。
北修宴不欲多喝,便同他说起军中之事,“你当初为何不留在军营?”
燕三喉结滚动,咽下嘴里的酒,长叹一声道:“当时同村一起去参军的有好些人,那一战之后,就只剩了我一个了,我想着怎么也要把他们的尸骨都带回乡安置,就雇了几辆车,带着大家回来了。”
言到此处,他喉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般胀胀的。自己斟了一碗酒喝下,又道:“回来见父母年事已高,还有死去弟兄们的父母也都无人照料,就不忍再离开,便辞了军职。”
北修宴听着动容,拍了拍燕三的肩膀,以示安慰。
惨烈的战事,数以万计的伤亡,即使过去多年,他每每忆起依旧清晰如昨。
像是要麻痹过去无以言说的痛,北修宴一碗接着一碗的喝酒,直到醉的拿不住酒碗。
沈如周回来时,人已散尽,北修宴仍然坐在桌前,脸颊潮红,
双眼迷离,还要伸手去拿酒。
她赶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好言劝道:“王爷,你醉了,别再喝了。”
随即转头吩咐妙冬去煮醒酒汤。
她将北修宴扶到榻上躺下,自己坐在榻边看着。
自认识以来,她还从未见过北修宴喝醉,此刻他安静的像个孩子一样睡着,细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令她忍不住想去抚摸。
不多时,妙冬端来了醒酒汤,沈如周喂北修宴喝下。
北修宴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屋顶,声音像是来自心底的最深处,“我的同袍都死了,曾经一起上战场的人,没剩多少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哀伤低沉,那些压在心头的苦痛记忆一下涌了上来。他再没有了往日的镇定从容、运筹帷幄,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满是慌乱失措。
“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沈如周心疼的一把抱住了他,她知道,北修宴能有今日这样的地位,也是他是一次次从尸山血海里的战场能活下来该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