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日的时间,齐王究竟在皇宫中都经历了些什么?
那样的情绪外放,不管不顾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这样的齐王,薛婉婷从未见过。
薛婉婷装作不经意间地低下了头,避开了齐王的视线,语气轻缓:“王爷,您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察觉到了薛婉婷的躲避,齐王的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的喜欢就真的令她如此难以接受吗?可是怎么办呢?即便如此,他还是依旧想要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想要与薛婉婷长久相伴。
进宫不过短短一日,却比这数年苦寒之地的时间还长一般,皇宫华贵,本是他的家,家中有爱他且相濡以沫的父亲母亲。
可是没有,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南帝让他住进了以往他在宫中的宫殿,里面的一应摆设皆是诸如从前,让他差点就以为他又回到了曾经。
父皇的慈爱,母妃的温柔历历在目,可现实却是只觉寒凉一片,偌大的宫殿只余他一人,孤寂与彷徨达到了顶点,叫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他知道南帝是故意的,故意要将他内心潜藏的痛苦牵引出来,不管是他安奈不住露出马脚也好,还是就单单只为了让他痛苦也罢,总不会让他好过的。
他知道他必须要忍耐,即便恨不得将南帝剥皮拆骨,可布局尚未成功,他只能忍耐。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内心在极力地找寻可以慰藉自己的东西,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脑海中出现得第一个人竟然会是薛婉婷,那个拒绝自己的女人,将自己的一颗真心狠狠踩在地上的女人。
齐王的眸色深了几许,那一刻他知道了自己对薛婉婷的渴望。
他渴望薛婉婷能常伴他左右,与他携手一生,父皇没有做到的事情,他想做到,他不会让薛婉婷同他母妃一般,每当夜声人静时暗自垂泪,他也不会让薛婉婷如同他的母族,他会伸出羽翼,将薛婉婷护于羽翼之下。
他之前之所以还有所顾忌,无非便是他这不良于行的双腿,他怕自己给不了薛婉婷幸福,也护不住薛婉婷的安稳,可现在既然有了可以站起来的希望,他也想试一试,用他的全部去搏一搏。
那个夺走他的一切,又将原本永远也不会降临到他身上的事情亲手加注于他身,让他掉入深渊地狱的哥哥,他也想要看看,当面临与自己相同的境地之时,他的哥哥又会如何。
见齐王久久不言,薛婉婷不露痕迹地朝着齐王看了看,却被一直看着她的齐王捕捉到,齐王只是淡淡一笑:“许久未见,陪我走走吧。”
许久?薛婉婷愣神,齐王进宫也不过不足两日,何来许久一说?
只是不容薛婉婷细想,齐王已经自己推动起了轮子。
薛婉婷不敢耽搁,立即走到齐王身后:“王爷,我来吧。”
齐王嘴角扬起,只觉心中一股淡淡暖意升一股淡淡的暖意,很舒服,他很喜欢。
他们走在长廊上的分岔路上,薛婉婷脚步微顿,没有擅作主张,低声问道:“王爷?”
“一直往前走吧。”
一直往前走便是薛婉婷现在住的院子,薛婉婷神色微动,看来齐王已经知道了她选了离得远的院子了。
果然,薛婉婷推着齐王慢悠悠地走着,就听齐王说道:“为何选了那处院子。”
齐王一回来便听小健子说了,他去皇宫之前是暗示了小健子的,院子由着薛婉婷先选,可他万万没想到薛婉婷还是自顾自地选了离他那么远的院子。
知道薛婉婷是有意躲着他,但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不会再像之前。
薛婉婷停了下来,同着齐王的视线一同朝着着小院看去,语气依旧柔和轻缓:“这院子虽小,倒是清净。”
说到这,薛婉婷突然想起衣柜里那堆放着的衣裙,眉目不觉中也柔和了几分,几步走到齐王对面,行了一礼:“王爷为我定制的那些衣裙,薛婉感激涕零,只是那些布料看着便是十分华贵,薛婉实在受之有愧。”
齐王早知道薛婉婷总是会有许多理由来拒绝自己的好意,心下虽然微涩,面上却是如常,嘴角向上,带着点点柔和的笑意:“无妨,给你了便是你的,更何况,婉婉你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你受之有愧,那便无人受之无愧了。”
齐王自然也知道薛婉婷的顾虑,那些料子确实是他收集而来的名品,是以他吩咐裁缝只是做了简单地款式,并不张扬,薛婉婷穿着也安心,他也能放心。
“这些衣衫我命人也做了几套予周静茹,你且放心着穿……”说到这,齐王眸光熠熠地盯着薛婉婷的双眸:“况且齐王喜爱女色,你现在可是本王最喜爱的贴身侍女,得些本王的赏赐,又有何不可呢?”
知道齐王话中的意思,薛婉婷只觉面上几不可查地热了一下,不过这些衣衫款式确实是简单不张扬,既然周静茹也有,虽不如她的多,但也能显得她不那么特殊,便再次行礼:“如此,薛婉便却之不恭了。”
见薛婉婷接受,齐王心情不禁变得好了很多,薛婉婷总是这样泾渭分明,以往他总是不喜,可现下却是暗自窃喜。
他示意薛婉婷推着他进去小院,薛婉婷也不敢耽搁,随即走到齐王身后,推动着轮椅。
丫鬟小枝听见动静忙走了出来,只是见了是薛婉婷与齐王,便偷笑着跑开了。
薛婉婷与齐王齐齐朝着小枝看去,薛婉婷皱了皱眉,暗暗说道:“小枝这丫头这脑袋瓜子里面不知道又再想些什么!”
齐王见状却是一笑,意有所指:“你这丫鬟却是个很有眼色的。”
薛婉婷愕然!
这齐王怎得皇宫走了一遭却是变了一个模样,莫不是被什么上身了吧?
就在薛婉婷愕然之际,齐王突然扭头看向了薛婉婷,见了薛婉婷呆愣惊讶的模样,只觉可爱,掩唇笑了起来。
薛婉婷看着正笑看着他的齐王,面上不禁又是一热,心下暗恼,看来今日中邪的不仅有齐王了,她竟然会被齐王逗弄得接连红了脸颊!
齐王知道有些事情必定要适可而止,笑了一会儿便收住了笑,视线看向了小院围墙,正色道:“这处小院虽是不错,但未免太过冷清,明日还是搬到别的院子吧。”
薛婉婷也顺着齐王的视线看了过去,她知道齐王在看什么,也知道齐王话中的意思,可她不想搬离这处小院,一来夜深人静之时,她只要翻过这不算高的围墙,便能去到那个只属于她的地方,二来此处僻静,她要是出去也不会引人耳目。
久久未听到薛婉婷的回答,齐王再次扭头看向薛婉婷:“你不愿意?你可知……”
齐王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薛婉婷说道:“我知道,隔壁的宅子便是前忠义大将军的宅子,几年前薛家因为通敌卖国的罪名,薛家满门被灭。”
齐王眸色微愣,倒不是怀疑薛婉婷,只是惊讶于薛婉婷竟然知道,而且在明知道薛家满门被灭的前提下,一个女孩子竟然还敢选了这处院子。
她难道不害怕吗?
这么想着,齐王便也这样问了:“这些谁谁告诉你的,你不害怕吗?”
“回来那日路过大将军府时周静茹与我说的。”
薛婉婷走到与齐王比肩的位置,看向前忠义大将军府,神色从容,还带着崇敬:“为何要怕?大将军为我南朝征战数十年,将士们有家不得归,有子不能疼,有妻不能相守,有父母不能尽孝,他们舍生取义为了南朝百姓的安居乐业,我们身为南朝百姓,又有何理由去惧怕那样的大将军,那样的薛家人呀!”
齐王要说先前只是惊讶,在听完薛婉婷话便是震惊,好半晌,叹息说道:“大将军泉下有知,必然能知晓自己护了一世的南朝百姓是记得他的。”
说起薛家,说起曾经的忠义大将军,齐王直觉心头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是将薛定远当成自己尊重的长辈的,当年要不是大将军暗中帮忙,他想他便是来到了云中也是活不下去的。
大将军帮他筹谋,帮他在云中扎稳脚跟,帮他躲过了许多明枪暗箭,可当薛家遇难,他却没有能力保住薛家。
大将军就是那样,明明之前已经知道了南帝对他的防备,可却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南帝的一面,即使在救了他以后,帮助他的同时也时刻监视着他,叫他不要生出反心,说是定能在南帝手下护住他。
可是大将军啊!您看看您呀,就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护住啊!要是能有在来一次的机会,您可会后悔呀?
那样可爱的小丫头,跟着他屁股后面咿咿呀呀还说不清话的小丫头,小时候他还抱过的小丫头啊!那样娇滴滴的丫头却是连全尸也无呀!
齐王鼻头有些发酸,他将视线投向一旁的薛婉婷,他第一见到薛婉婷的时候便觉得薛婉婷与小丫头长得颇为相似,只以为是哪个知晓他与薛定远之间事情的人故意安插过来的。
那时候他简直气急了,即便那小丫头后来不知为何便不再跟着他的身后了,可他确实是打心眼里将那小丫头当成妹妹的,那些人竟然用小丫头来算计他,这一点他不能接受。
再到后来,发生的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让他彻底的对薛婉婷的态度转变,好奇、在意、再到后来的再也割舍不下,今生何其有幸,能够与之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