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萧奕恒及谢晚意二人的气质太过出众,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周围的食客已有一些频频朝他们二人看了过去。
“姐姐,那位姑娘明显是不喜在这小摊上用食的,就是连我都看出来了,可那位公子竟全然不知的样子,当真似个呆子。”小枝小声嘀咕着。
薛婉婷放下手中的筷子,取出帕子擦拭着嘴角,小枝说得小声,但萧奕恒自幼习武,定然是将小枝的话给听了个明白。
眸色微微闪烁了一下,薛婉婷伸手挥了挥,示意老板娘结账,口中继续说道:“小枝啊,你可知在这世道上有两种人?”
小枝不解,难道是好人和坏人?
薛婉婷继续说道:“有些人看似聪颖,实则愚钝不堪,有些人看似愚钝,却暗自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的。”
就在薛婉婷开口之际,萧奕恒整个人猛地一僵,随意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熟悉的声音,每每午夜梦回都会萦绕在脑海中的声音,也是早已刻进骨髓的声音!
萧奕恒猛地站起身来,却不转身朝着声处看,这一刻他竟生出了几丝胆怯,他怕他一转头便会失望。
萧奕恒的异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薛婉婷眸中的嘲讽若隐若现,拿起面纱戴上,从荷包中掏出银钱付给老板。
老板收回正看着萧奕恒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姑娘,味道可还行?”
薛婉婷点头,笑着说道:“很是鲜美,这原汁原味的汤汁既保留了猪肉的香味儿,馅儿里面加的山菌又让整个馄饨都增添了更多的鲜美,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一句夸赞的话却是让萧奕恒及老板娘的脸上都是一变,萧奕恒身子发颤,这一字不差的话还有一人说过!
萧奕恒慢慢地转身看向背对着自己的薛婉婷,袖中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收紧,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甲几乎快要陷入肉中。
“恒哥哥?”谢晚意有些被萧奕恒的反应给吓到了,她自从与萧奕恒相识以来,恒哥哥一直都是一副淡然柔和的模样,如此惊慌失态,她未见过,不禁有些惊讶,有些害怕,同时心底又隐隐生出了些许的恐慌。
“恒哥哥!”
谢晚意伸手去拉萧奕恒的袖子,可萧奕恒却是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在唤她,轻轻拉住的袖脚很轻易地便从手中滑落,她愣愣地看着一向眼中只有她的萧奕恒一步步,慢慢地朝着邻桌走了过去。
薛婉婷心下绷紧,她今日出门本打算地带着小枝去花市碰碰运气,看能否遇到爱花如命的丞相之女,抑或是与丞相之女相伴同行的萧奕恒,却没成想在这馄饨摊上遇到了。
她与萧奕恒迟早要见面,却没想过是现在,可是在看到萧奕恒那样逼迫谢晚意吃馄饨,心中一动,便行了险招。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拉人下水,想来萧奕恒会很愿意的,毕竟她于萧奕恒而言,可以利用的地方还有很多。
脚步声近在咫尺,而后停在了她的身后。
薛婉婷袖中手掌收紧,心中的弦瞬间拉紧,她的身后此时此刻站着的可是萧奕恒啊!
调整心绪,薛婉婷轻轻闭上双眼,只是一瞬,再次睁开,眸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走吧小枝。”
萧奕恒不敢再上前半步,他只是看着女子消瘦的背影,那样清冷的背影,那样清冷的颜色,而他的婉婷每到冬季最是喜欢穿得鲜亮,海棠夹棉绣花长裙便是婉婷妹妹的最爱。
心底的期待慢慢消散,大起大落的情绪让萧奕恒的心底满是交缠的失落和难受,终究还是心底太过思念,即便是早已决定舍去,可现实却是连听见相似的声音也会让他情绪大动。
萧奕恒眸中的光慢慢暗了下去,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诫自己:“既然已经做了取舍,便不能再回头了,萧奕恒啊,萧奕恒,你应该向前看,沿途风景众多,扰乱人心,要想见到最美的风景,你始终是不能在一个地方留恋的……”
“恒哥哥?”
身后的谢晚意再次开口,心底的恐慌让她暂时将高门闺秀的矜持放在了一旁,一把拉住了萧奕恒的手腕。
动作一出,谢晚意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一向是自诩名门淑女的,可萧奕恒的异样让她不安,让她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远离,她必须得牢牢抓紧了才行。
萧奕恒袖中早已被指甲陷入的手掌慢慢放开,他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这样情绪的自己让萧奕恒的眉心微微蹙起,温润如玉的谪仙此刻眉宇间的愁绪让人看着也忍不住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薛婉婷转身看见了便是萧奕恒眸中那化不开的愁绪,落入凡尘,染上了尘世间的烦恼的谪仙让人忍不住生出了罪恶之感,想要上前抚平眼前男子眉宇间的愁思。
薛婉婷目光盈盈,带着震惊,随即一双好看的眸中竟然隐隐有了湿意。
她就那样看着眼前如谪仙般的男子,脚下步子似有千钧之重,再难迈出一步:“恒……”
短短一字,因为女子嗓音里的哽咽几乎不可察觉。
薛婉婷说话的声音极小,但对于萧奕恒来说却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
原本已经快要恢复如常的萧奕恒双眼微怔,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如同置身于梦中,耳边的轰鸣声响彻,心口处紧张得竟难呼吸。
真的是她!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女子,手掌再次收紧,指甲陷入肉中不觉疼痛,反而更用了力度。
此刻也只有手中的疼痛才能让他艰难地保留片刻的清醒。
强压住自己想要上前抱住薛婉婷的冲动,他不能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谢晚意虽不聪明,但也不是个傻的,要是让谢晚意察觉到更多,后果不敢设想。
“恒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谢晚意的目光在薛婉婷萧奕恒身上来回扫视,她自小爱花如命,鲜少外出,不通俗事,父亲总说她这般,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可虽如此,她却不傻,萧奕恒的反常是因为眼前这个戴着面纱,却依旧气质不凡的女子引起的。
这个女子是谁?看女子的穿着也不像是寻常人家,可世家小姐她虽不熟稔,但却总是见过的,显然面前这女子不是。
女子自古便能敏锐地发觉身边一切对自己的将来有危险的人存在,直觉告诉谢晚意眼前的女人一定不简单,她不能掉以轻心。
谢晚意手上的力度加重,直到已经用尽全力,却依旧无法将自己心底的恐慌散去一丝。
萧奕恒心绪剧烈起伏,他深深吸了口气,面上神色勉强恢复如常,他朝着薛婉婷行了个礼:“姑娘方才所说,这世界上有两种人,莫不是在说在下吗?”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蠢钝不知自,一种聪明不显世,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萧奕恒内心作鼓,一双柔和的眸子却像是要将女子刻进心中。
谢晚意一愣,原来是这位姑娘说了令萧奕恒不喜的话,可她怎的半点也未听见?
这样想着,谢晚意心头那抹恐慌倒是淡去了不少。
薛婉婷眼眶发红,深深瞧了萧奕恒一会儿,随即垂下眼帘,浓密得如同两把小扇子的睫毛将她眸中的情绪遮挡:“公子好耳力,本是与家妹闲谈之话,公子未免想得太多。”
薛婉婷说话的声音不卑不亢,语气清冷:“我和家妹还有事,就不打扰公子和姑娘了。”
薛婉婷的话让谢晚意更加放下心来,原来这女子还真说了,只是她不习武,没有她家恒哥哥那般好的耳力。
谢晚意的耳根再次发红,她有些别扭地放开抓着萧奕恒手腕的手,恢复了一派高门贵女做派。
萧奕恒听到薛婉在说到“姑娘”二字故意加重的语气时,下意识便要拂开谢晚意的手,只是没承想谢晚意却是自己主动放手了,他不由得心头长舒了口气。
“既如此,恕萧某打扰了,还请姑娘莫怪。”
萧奕恒再次抱拳行礼:“只是在下奉劝姑娘以后还是不要再言此话,否则要是被有心人听去。”
闻言薛婉婷抬眸,点了点头:“如此,便谢过公子了。”
薛婉婷拉着小枝离开,并未再瞧萧奕恒一眼。